晚上沈沛白來這裡睡覺,發現昏暗燭光下沈惟一還捧着那張紙契看得認真,“心花怒放”這個詞在沈惟一臉上生根,嘴角的弧度更是怎麼都降不下去,好似那張紙珍貴無比。
沈沛白問:“有那麼稀罕嗎?”
看見沈沛白進來,沈惟一謹慎的把紙契放在身後,“那當然。”
然後小心翼翼疊好,藏在沈沛白看不見的角落。
沈沛白道:“我不燒,不用這麼防我。”
“哥不懂。”有了童養夫紙契,沈惟一才覺得自己腳踏實地,“有了紙契,我就有了身份。”
沈沛白不解:“什麼身份?”
沈惟一喊過沈沛白爹爹,也喊過哥哥,但沈惟一知道都不該這麼喊,他既不是沈沛白兒子,也不是沈沛白弟弟,既不想當沈沛白兒子,也不想當沈沛白弟弟。身處異鄉每次别人問他他們什麼關系,他都不知道怎麼開口。
後來他說是哥哥,但心裡總沒底,唯有這張看似不被沈沛白重視的童養夫紙契能證明他的身份,他是沈沛白堂堂正正的童養夫,沒人能撼動這個身份,他屬于沈沛白。
隻要紙契在,沈沛白就不能反悔。
沈惟一笑道:“童養夫啊,哥不能賴賬。”
沈沛白無奈:“你還知道叫我哥。”
沈惟一立馬嬉皮笑臉叫了一聲:“夫君。”
沈沛白低頭,輕聲歎氣,神情無波,好似不高興。
“哥!”沈惟一慌了,迅速改口,“我叫的哥哥。”
沈沛白似乎又在歎氣,撐着輪椅要起來,沈惟一眼疾手快扶他在床上坐穩,十分有眼力勁兒地掀被,扶他躺好,自己也爬上去躺好。
沈沛白蓋好被子,也不說話,沈惟一也不敢說,餘光看他哥好多次,都見他平靜無波,看不出在想什麼。
剛沐浴的清香在鼻間飄蕩,沈惟一想抱着他睡,指尖剛碰到身體一點,悻悻然縮回,蜷着手指不敢妄動。
沈沛白手指也動了動,幾次想抱住沈惟一,都因為倫理道德縮回手。他兀自想:他可以抱沈惟一吧?作為他的童養夫,他們就該跟夫妻一樣入眠。
但這是沈惟一啊。
真要一錯再錯嗎?
可是也說不清哪裡有錯。
沈沛白繞不過心裡的坎,第一次覺得與沈惟一并肩躺在床上會壓力徒增,情感與理智在腦袋裡瘋狂打架。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把沈惟一當親生的養,不該把全部情感都傾注沈惟一一個人身上,不該信沈惟一絕對不會離開的玩笑話。
耳邊呼吸聲輕淺,他能感覺到沈惟一也很緊張,與他一樣大氣不敢出。
他偏頭去看,沈惟一好似努力在睡,但實在睡不着,隻能裝睡。
沈沛白默默靠近一些,摸摸沈惟一腦袋。
沈惟一擡眼眼睛努力往上看,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哥。小聲問:“哥想抱着我睡嗎?像小時候那樣。”
沈沛白問:“腦袋還疼嗎?”
沈惟一搖頭,轉身鑽進他哥懷裡,以眷戀姿态貼着人睡,腳也不老實,纏住人不放。
漸漸感覺哪裡不對勁,還不待沈沛白細究不對勁的原因,就見原本還跟八爪魚一樣貼着他睡的沈惟一默默挪開腿腳,慢慢手也收回去,雙手環抱于胸前,隻留腦袋貼着他。
沈沛白終于遲鈍的反應過來,意識到沈惟一是個正常的年輕男子,方才感覺不對勁的地方,分明是有硬物在戳他。
沈沛白在心裡給自己說了很多遍這很正常,都不是什麼也不懂的青澀小子,沒什麼扭捏的,他這樣勸自己,在心底徹徹底底把自己說服了,覺得能坦然面對這種事了,才松了一口氣。
但好半天,也沒說服自己開口。
沈惟一先受不了了,腦袋動來動去,不時哼唧出聲,難忍至極。
沈惟一小聲問:“哥,能用手幫幫我嗎?”
話問出口才意識到不妥,沈惟一重新垂頭,沒抱希望,想忍一忍,睡着就好了,捱捱就過去了。
沉默中,沈沛白忽然側身,手伸進被子裡解了自己裡衣系帶,腦袋枕上沈惟一胸膛,抱着沈惟一,聽裡面的砰砰心跳。
沈惟一渾身緊繃,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一動不敢動。
但确實更想了。
沈惟一手悄悄下移,掩飾自己的尴尬。
沈沛白默默數着心跳聲,數到第三下,聽見砰砰聲突然加速,越跳越快,頭頂呼吸也漸漸加重。
沈沛白撐着沈惟一胸膛起身,就這麼看着沈惟一。
……
沈沛白緊張地抿抿唇,喉結輕動,用力坐下,氣還沒喘勻,先吩咐沈惟一:“護着……”
“好……”沈惟一聲音暗啞的不像話,渾身如有火在燒,差點被這一下弄丢臉,“護好了哥。”
沈沛白撐着沈惟一胸膛,被沈惟一弄過幾次以後已經大差不差懂得這些,他一向學東西很快,知道怎麼能讓自己和沈惟一都滿意。
他情不自禁輕聲叫着:“惟一……”
沈惟一舒爽中回應他:“哥哥……”
沈惟一被緊緊包裹,像要窒息,“哥……”
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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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的人是沈惟一,他無比清楚的知道,這是他養大的孩子,原本養的漂漂亮亮,又乖又聰明,來時清州難得雨停,是個大好晴天,荷花開了滿池,阿娘叩響他的房門,說阿爹帶回個孩子。
“沈惟一……”沈沛白聲音都啞了,喘息着叫,“我的……童養夫……”
“——哥!”沈惟一被這聲“童養夫”的稱呼爽到頭皮發麻,險些沒忍住先。
“你以為我甘願躺别人身下嗎?”沈沛白頭顱後仰,深呼吸口氣,“不過是讓着你罷了。”
“哥……”沈惟一有些受不了,“你是不是找翠翠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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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惟一吻掉他的汗,吻住所有細微的抖動,直至兩人身體緩過來,一切歸于平靜。
胸腔的心還沒法恢複正常頻率,兩人靠在一起能聽見彼此心跳,沈惟一摸摸哥哥心跳,黏糊道:“我好喜歡哥……我離不開哥……”
沈沛白放緩呼吸,平淡道:“知道了。”
接着平靜問:“明天想吃什麼?”
沈惟一有些受傷:“哥,你這樣好像不喜歡我,鐘珏說青樓裡的老爺要完姑娘後就會這樣問。”
他有些委屈的抱緊沈沛白,肌膚緊緊相貼,“要吃粉蒸肉。”
“……好。”沈沛白道。
安靜一瞬,沈沛白又問:“怎樣才能讓你覺得我不是青樓裡的老爺?”
沈惟一得逞一笑,面上還是委委屈屈被傷到的樣子,“再來一次。讓我來。”
沈惟一藏的不夠好,那點奸逞在眼底漏個精光,并且沈沛白還能感受到今晚的沈惟一更為興奮,指不定又會像上次離别前那樣很激烈地把他弄崩潰。
“……”
看出沈沛白遲疑,沈惟一這次真的委屈,“哥……你不喜歡我……”
沈沛白在心裡默默歎息。
啞聲道:“喜歡的。”
沈惟一立即爬起來問:“那哥同意了?”
沈沛白說:“嗯。”
剛出聲答應,密密麻麻的吻立即落滿唇角,一路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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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一夜,沈惟一餍足躺在身邊,嘴角含笑,靜靜看着哥哥睡顔。
眼看天快大亮,沈惟一不睡了,靜悄悄爬起來收拾自己,穿新衣,洗洗臉龐,把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再看看眉眼,天生未修,卻比姑娘家還精緻好看,一雙大眼睛靈動清澈,忽略掉乖巧面容,着實帥氣逼人得厲害。
做好這些,再偷摸爬回去,支着腦袋等哥哥醒。
眼看沈沛白要睜眼,他立馬躺下,揉揉眼睛假裝才醒來,眼眸轉動,裝作不小心與沈沛白對上視線,迷糊問:“啊哥也醒了?我也正好醒呢。”
坐起身來,扭扭脖子,不經意間露出絕美下颌線,再趴沈沛白胸膛看着他笑。
幹淨陽光的笑容,年輕帥氣的臉龐,由不得人不心動。
沈沛白視線移到沈惟一頭頂,絕不像以前一樣剛醒時亂糟糟快要沖天的發型。
沈沛白問:“起來過了?”
沈惟一眼神無辜,搖搖頭,道:“沒有啊,跟哥一樣,剛醒。”
沈沛白一眼看出沈惟一的頭發打理過,精緻到每一根頭發絲都經過精巧設計,确保給人第一印象留下難以忘卻的美貌。
沈沛白扶腰坐起,穿衣,道:“起來吧,今日有客人,正好,你去見。”
沈惟一有些維持不住自己帥氣的笑,尴尬問:“為什麼呀?”
沈沛白欲笑不笑道:“長這麼帥氣,見客人有優勢。”
沈惟一昂頭,有些幼稚道:“我的帥氣,隻有我哥能看。”
沈沛白隻是逗逗他,沒真想讓他去。出門時不放心的回頭看一眼,沈惟一已經活力十足在屋子裡上翻下翻,翻到什麼看什麼,一個人也不無聊。
“年輕真好……”沈沛白低頭喃喃。
沈惟一果真信守承諾不出房間半步,待無聊了就自己找樂子,看看書,擦擦地,擦擦桌椅,弄弄花草,澆澆水,撐着下巴趴窗台數外面一共飛過幾隻麻雀。到飯點了,就翹着二郎腿坐房間門口等飯來,看見飯菜裡有他哥特意交待的粉蒸肉,心喜,放下腿接菜,吃的飽飽的再繼續玩。
左等右等,終于天黑,按理說哥哥該回來了,可沈惟一等了好久,都不見哥哥蹤迹。叫來丫鬟詢問,才知道他哥今晚在其他房間休息。
沈惟一就鬧,讓丫鬟去叫他哥。
明明有房間,還去其他房間休息,這算什麼啊?把他關這裡就不管了嗎?
不多時哥哥披着外衫過來,隔的遠遠的看他。
沈惟一等不及,揮手叫他:“哥,過來啊。”
沈沛白又在歎氣,捶捶自己腦袋,叫宋銳送他過來。
沈惟一抱到人了才開心,滿意入睡。
第二日沈沛白又沒回來,沈惟一早早問丫鬟哥哥是不是又去其他房間睡了?丫鬟說并未,沈公子還未歸家。
沈惟一繼續等,天黑時有人來告訴他,沈公子今晚不歸。
不歸?這還得了,沈惟一想也不想便要出去,腳一擡,很快收回。
答應他哥不出門的,不能反悔。
沈惟一急得抓耳撓腮,仔細問好幾遍,才知曉他哥又忙于生意,在外邊住下順便考察地形,回來太麻煩,于是幹脆不歸。沈惟一卻隐隐覺得他哥不歸是他的原因。
他也沒犯錯啊?整日待在屋子裡哪裡也不去,也沒拆家搗亂……
許是知曉他會亂想,沈沛白叫宋銳帶吃的回來給他,宋銳送完東西就走,沈惟一不依,逼問宋銳,才知曉他哥最近都會好忙好忙,根本無法着家。宋銳順便提醒一句,房間并沒有上鎖,也沒有人監督,讓沈惟一白日出去走走,别關壞了。
沈惟一琢磨半晚,覺得這樣不行。他哥是答應他留下了,但現在這情況,不跟沒留下差不多嗎?而且他哥不能勞累,這些時日都不回家,還不知道累成什麼樣呢。
沈惟一叫丫鬟傳話,找哥哥回來。幾日不見,沈沛白腦袋上的白發又在冒頭,新愁加舊愁,就沒個内心安甯的時候。
沈惟一說:“哥不要管這些事了,你交給我,我學着管。”
管他什麼酒宴還是生意,沈惟一雖然比不上他哥,但好歹以前有過幾個月管理莊子經驗,應當不會太差。
沈沛白似乎臉色都不比前幾日好,一看就是愁壞了,沈惟一心疼的不行,道:“哥每天應該做的就是吃好喝好休息好,一點也不能操心。”
還有那些白發,得抽空弄弄,看得人焦心。
沈沛白輕輕搖頭,回來休息一晚,第二晚又不歸家。
偶爾午時回來看看,不驚動沈惟一,隻在遠處安靜注視,聽丫鬟禀告沈惟一早上都做了什麼,吃幾碗飯,喝多少水,胃口好不好,有沒有無聊。聽完繼續觀看一會兒,看沈惟一在裡面走來走去,一會兒看看書,一會兒畫會兒畫,一會兒又拿起抹布擦地,看起來可忙了,忙到沒時間發洩被冷落的不滿。
沈惟一抹抹額頭,看着滿屋子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心裡得意,摸摸哥哥叫人新送回家的書籍和硯台,目光所至都是哥哥怕他在家無聊新買的打發時間的玩意兒,覺得心裡暖暖的,沒發現沈沛白的所有行為都很反常。
一開始沈惟一甘之如饴,覺得那是他哥在乎他,久而久之,發現沈沛白很不對勁。
沈沛白總在想關他和懊惱關他中徘徊,宋銳說沈沛白又經常不吃飯,除了回來看沈惟一,就是把自己紮進生意中不脫身,宋銳覺得這樣子他身體會垮,想讓沈惟一勸勸他。
又一次送走客人在客棧發呆,宋銳忍不住勸,讓他回家,他才恍然想起自己在這邊還有個家。
原本算不上是家,是沈惟一來了,才稱得上是家。
……若是又走了呢?
沈沛白不敢想,每每想起這些可能就不自覺心亂,太亂了,理不清。
他聽宋銳的話回家,沈惟一見到他很開心,隻知道看着他笑。晚上被沈惟一抱着,整個人落入溫暖懷抱,後背便是青年滾燙的胸膛,能很快溫暖自己捂不熱的肩背,成為冬日嚴寒裡棄不了的依賴。
醒來還被抱着,沈沛白在心中歎息,起來穿衣。沈惟一隻身着裡衣圍着他忙碌,為他穿衣,仔細疊好冬日小被搭在雙膝。做好這些,自己身上熱氣也快跑光,遂跑回床上裹好被子,笑臉盈盈看着他哥。
沈沛白還沒出門,回頭問:“不是想插手莊子嗎?都日上三竿,還不起床。”
沈惟一一愣:“哥不是在關我嗎?我能出去了?”
經提醒,沈沛白才想起自己不許人出門的事。沈惟一怎麼那麼聽話,讓不出去便不出去?
沈沛白有點後悔問這話,他不想讓沈惟一出門,隻好糾正:“不能,我隻是詐詐你,看你要不要出去。”
沈惟一立即把頭搖成撥浪鼓,被子往上扯扯,蓋住哈冷氣的嘴道:“不出門,我聽哥的。”
如此,沈沛白放心點頭,自己出門。
今日其實不用見客,但沈沛白心堵,郁悶無法找人訴說,他沒有朋友,在這邊也沒有親人,隻好去茶樓喝茶。一杯杯茶水下肚,午飯都不用吃,喝着喝着,他突然趴桌上捶打自己腦袋。
宋銳吓壞了,上前阻止,意外瞥見他眼角的淚,和難過的泣音。
晚上回家,破天荒随沈惟一同吃,他們好久沒一起吃飯了,沈惟一激動之餘不忘問問他為什麼看起來不開心,沈惟一請求道:“哥,以後你能都回來陪我一起吃飯嗎?”
宋銳哥說哥哥中午又沒吃飯,一起吃的話,就能監督哥哥吃飯了。
“生意我也可以學着做,哥能晚上關我,白天讓我跟你一起出去嗎?”沈惟一道,“我保證,我絕對不會逃跑,絕對與你寸步不離!”
沈沛白默默聽完,隻道:“出去吧。”
沈惟一驚喜:“哥不關我了?”
沈沛白:“嗯。”
沈惟一沉浸在歡喜中,聽不出弦外之音,沈沛白也沒打算提醒他,沈沛白已想好後果。
沈惟一被關太久了,突然能出門,興奮不已,一隻腳提起,在門口來回試探,門口的宋銳忍不住提醒:“公子的意思是,惟一公子可以離開沈家了。”
沈惟一立即折回原地一屁股又坐下,驚恐道:“我不走,對不起哥,我說錯話了,我白天也不出去,你一直關着我吧,我不出去了。”
宋銳說:“跟剛才的話無關,公子想了一整天,說覺得該讓你走。”
這時沈沛白道:“沈惟一,出去後,報官還是報複,都随便你。”
房門随時敞開,他不該這麼關着沈惟一,太霸道,太蠻橫無理。
“前陣子突然就把你關起來,吓着你了,對不起。”沈沛白向沈惟一道歉,“你走吧,我叫人送你回清州,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