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了。”沈沛白握着沈惟一的手不讓撈,最後的幾片黑色灰燼也散為粉末,“沒用了。”
沈惟一猛地沖進書房,取來幹淨紙筆,一股腦往沈沛白手裡塞,半跪在地上紅着眼說:“重寫一份,哥,你重寫一份!”
沈沛白道:“沒用的,沈惟一。”
不娶就是不娶,有無紙契都一樣。
沈沛白并不去接紙筆,那卷紙在強硬要塞給他的掙紮中一皺再皺,沈惟一不死心,眼淚不争氣地往下掉,再三請求道:“哥,再寫一份,我求你,重新寫好不好,不能不要我啊。”
“沒有不要你。”沈沛白仍是耐心解釋,“你還是沈家的沈惟一,隻是不再是童養夫。”
沈惟一慌張搖頭,大顆大顆的眼淚被甩飛出去,攥緊沈沛白袖子哭泣道:“我是童養夫!哥,你得娶我啊。”沈惟一是真心害怕,整個人都被巨大的恐懼包裹,不是童養夫,那他還能是誰?哥哥不娶他,還想娶誰?
“哥!不能娶别人,隻能娶我啊。”不多時眼睛哭腫,紅紅的一片,淚眼汪汪,青澀乖巧的臉龐布滿淚痕,看着好不可憐。
沈沛白忍住心痛,像哄腦子轉不過彎的三四歲孩童一樣耐心,别開臉不看容易讓自己心軟的面容,可也聲色哽咽,無法平靜。
“沈惟一,你怎麼不會算賬呢。”
普天之下,向來隻有童養媳,何時有過童養夫。即使有,那也是少之又少,背地裡免不了被笑話。
“做童養夫,會遭受世人各種冷眼,不小心惹我生氣了,一旦與你和離,你從沈家得到的少之又少。”
沈沛白自小被笑話慣了,不想沈惟一也被笑話。
“做沈惟一,你将繼承沈家的一切。”
沈沛白一生不會再有其他孩子,他隻有沈惟一,沈家龐大的家産都會留給沈惟一,光是清州租賃出去的良田,都夠沈惟一餘生富餘。
沈惟一好半天說不出話來,熊熊燃燒的烈焰被冷水澆滅,沈沛白僅憑三言兩語就能打擊破壞他的不甘心,讓他失落失望一再絕望。
眼睫都濕得厲害,視野朦胧看不真切,許是天快黑了,沈惟一發現他看不清哥哥的臉,好半天才發現是自己哭得太厲害,隔着層層淚水,視線都變模糊。
沈沛白轉動輪椅欲走,“讓讓,我得出去會客了。”
餘光中童養夫紙契的餘燼還落在地面,輪椅路過時帶起的微風驚擾了它,從餘燼碾為塵埃,是愛到深處更隐晦的自卑。
沈惟一還沒反應過來,隻下意識道:“不能去……”視線追随沈沛白離開的背影,踉跄追上去張開雙臂攔住,“哥别走,我不怕冷眼,我不惹你生氣——”
“沈惟一。”沈沛白打斷他的話,目不斜視道,“回房間去,不準出房門半步。”
“我不回去——”
“沈惟一。”
“你怎麼這樣?!”
“沈惟一!”
沈沛白語氣堅定,“我回來之前你若離開房間,就不要叫我哥哥了。”
沈惟一委屈地再次落淚。又是這個理由,又是這樣的威脅,可沈惟一也沒辦法,抹着眼淚幾大步跑回房間,像小時候一樣直溜溜地站在門口,側目瞥一眼,見沈沛白沒回頭看,還主動彙報道:“哥!我站好了,沒出房門。”
沈沛白已經離去有一段距離,宋銳适時出現接他,他吩咐道:“叫人去請大夫,惟一手受傷了。”緊接着道:“今日之事我不管你們聽到多少,半個字都不要說出去。”
沒得到搭理的沈惟一大聲喊道:“哥!”仍舊得不到理會,好生氣,氣死了,摔了紙筆,不顧手還傷着,奮力捶打房門,恨不得一腳踢壞這扇門,可也聽話的不踏出房門半步。就連李大夫登門給他看傷,房間太亂不方便進,福伯心疼地叫他出去換個地兒檢查,沈惟一也隻是搖頭,蹲門口任人包紮檢查,堅決不踏出這扇門半個腳趾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