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說學業問題都安排好了,明日便可去學堂。
“隻是……”福伯頓了頓,繼續道,“去年新上任知府大人幼子和陳通判家第五子都轉進了這家學堂,聽說性情頑劣,惟一沒見過他們,不知道會不會起沖突。”
沈沛白道:“先這樣吧,改天我去學堂看看。”
回到自己房間,沈沛白很累,但有些睡不着,過分冷清的房間少了許多東西,屬于沈惟一的那一份都被帶走,似乎早就該這樣分開睡,沈惟一适應的很好,不習慣的是他。
暗格裡的布老虎還沒有移到沈惟一的新房間去,實在是太多了,滿滿的六個大格都塞滿了整整齊齊布老虎,隻有最邊緣的一格裝着沈沛白的東西。他挪到床尾,拿出那隻小虎,深夜裡一直看着,耳畔仿佛還能聽見沈惟一送他小虎時的親昵聲音。
沈惟一已經忘掉這隻小虎了吧?
出門一趟,沈惟一長大了,成大孩子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似乎是有一陣子忙得焦頭爛額,疏于對沈惟一的關注,讓他被人帶着去了青樓,回來就不怎麼笑了,從此就不常在家裡待,連離開都很突然,毫無防備。
往事曆曆在目,幼時的沈惟一很驕傲的跟同伴說:“都來看!這是我哥!是我哥哥!”
也毫不吝啬跟好友宣布:“我跟我哥天下第一好!”
甚至沈沛白得到他好友的誇贊,他也第一時間享受贊譽,把哥哥的榮耀當成自己的榮耀,有人說他是粘人精,是哥哥的跟屁蟲,他反而環抱雙手揚起下巴,腳尖恣意點地,眯着眼自豪哼笑道:“這可不是别人,是我哥啊。”
外邊有熱鬧也第一時間湊上去踮腳觀望,八卦得不行,聽到好笑的第一時間回家跟哥哥分享,再多好吃的都堵不住那張嘴……
似乎去過青樓後,一切都變了。
沈沛白把小虎放回原位,閉眼不願再想。
……
學堂的人來自五湖四海,都差不多的年紀,非富即貴,很多都是舊熟人,有嫉妒沈惟一但打不過的,有羨慕沈惟一課業總被誇獎想收買考試舞弊被拒絕過的,也有真心跟他交好關系僅次于陸靖辰的,都了解他脾氣,也真心歡迎他回來,早早聽說他要回學堂的消息,一大早在學堂門口候着,敲鑼打鼓,打打鬧鬧,給足排面,夾道歡迎好友回歸。
以前的朋友一看見他,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小子行啊,一聲不吭跑去天崇,怎麼樣怎麼樣?天崇是不是比清州好?”
沈惟一搖頭,說:“清州好。”
有人幸災樂禍調侃道:“回來沒被打吧?你哥有沒有罵你?”
沈惟一還是搖頭,說:“沒有,到現在也沒見過幾面。”
還有當初告訴陸靖辰去青樓見世面的鐘珏,狐疑問:“你當初莫不是真在青樓發生過什麼怕被你哥揍所以逃跑了吧?”說完被陸靖辰一肘擊過去,疼得嗷嗷大叫,陸靖辰揚手還要打,瞪着眼道:“你還敢說,就因為你,我都被我阿爹好一頓打。”
這時大壯也趕來學堂,疑惑問:“什麼青樓?你們去青樓了?”
陸靖辰捂住他嘴,一副哥哥的作派,教訓道:“小孩子亂說什麼?誰去那裡了?别亂說。”
這事怎麼說呢?沈惟一皺皺眉,往學堂裡走,說:“沒發生什麼,我就是吓着了。”
一進去,有兩個人已經在講堂裡坐好,其中一個腳搭在書案,一副得意不好惹的纨绔形象,正閉目養神。
另一個大力拍兩下桌子,冷聲道:“吵什麼吵?”
大壯悄聲說:“惟一,他們新來的,不好惹。”
陸靖辰也附在他耳邊道:“官場做派拿咱這兒來了,好多人吃虧,咱們别理會,不同他們說話便是。”
沈惟一點着腦袋,坐最後一排長高不少的陸靖辰身邊去。
午飯時候,三兩好友聚一起用餐,都想聽在天崇經曆,一個下人過來,上下打量沈惟一,頤指氣使道:“你就是新來的沈惟一?我們公子叫你一起用餐,随我過去。”
沈惟一說:“抱歉啊,與你家公子不相識,不方便去。”
“你敢拒絕?!”那人惱羞成怒,“你哥哥是沈氏布莊沈懿吧,惹惱了我家公子有你們好果子吃!”
沈惟一筷子啪得一放,目光都冷下來,“威脅我?”
那人頓時失了氣勢,往回道:“走着瞧!”
陸靖辰拽拽沈惟一袖子,道:“清清,别理他,咱們繼續吃。”
鐘珏催促道:“快快快,繼續繼續,方才講到哪兒了?征兵!對對對,征兵,沈惟一你為什麼沒去啊?”
大壯也邊吃,邊疑惑地擡眼看他。
沈惟一越想越郁悶,吃不下,索性道:“想家了,我回家一趟。”
鐘珏“噗”地一聲笑出來,“多大了沈惟一,還離不開家呢。”
陸靖辰一腳踩上鐘珏腳背,疼得他嗷嗷叫,陸靖辰不悅道:“惟一怎麼就離不開家了?他一個人都能在天崇待的好好的。”
大壯偏頭看向沈惟一背影,遙聲提醒道:“下午有考試,你别遲到!”
沈惟一也遠遠揮手,頭也不回道:“知道了!”
……
沈沛白今晚回來早,天還未黑,許久沒逛過恣甯街,宋銳特意在前街把他叫下馬車,推着他慢慢走。
街邊有陌生老人賣蜜,許是見他穿着不凡,料想當是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帶着幾分局促上前,小心翼翼問:“公子可要買蜜?剛割下的,挂樹蜜,香的嘞。”
沈沛白自然聞到蜜的香,側目去看,袋子周圍還有蜜蜂跟随,很清新的香,似乎是槐香。
“拿着吧。”他簡單道,“宋銳,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