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鼓勵,再扭捏就有點不像話了,沈沛白搭弓,挽箭,瞄準二十米遠的靶子。
他能感受到宋銳目光也在他身上,宋銳也很期待他走出這一步,還有阿爹,阿爹無數次說要帶他騎馬,他不敢,什麼都不敢,所有需要用到雙腿的地方,他都不敢嘗試,連想都不敢想。
他一度把自己關在屋内不想出門,阿娘好不容易把他哄出去玩,每次出去,總有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守在沈家門口,跟他說對不起,然後默默跟随,看見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立馬上手,他禮貌疏離地說謝謝,然後繼續當那人不存在。
可那人從未離開,阿爹阿娘都走了,那人還在。
“咻——”
弦音震顫不已,沈沛白目光緊張地盯着二十米遠的靶,聽見沈惟一的聲音在說:“我哥好厲害!第一次就能中七環!”
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箭,不值得沈惟一這樣誇贊,但少年是真心為他歡呼雀躍,他垂眸打量手裡的弓箭,二十四歲,他拿起了弓箭。
他退到一邊不打擾沈惟一練習,歇息的亭子裡有石桌,這邊的先生邀請他喝茶,正好休息時間到了,先生繼續去授課,他便偏頭看射過的弓箭,視線追随沈惟一,有點想阿爹,想阿娘。
沈惟一教陸靖辰去了,陸靖辰果然笨手笨腳的,總教不好,但沈惟一很有耐心地一遍遍教,順勢像教沈沛白一樣帶他射出一箭,方向一轉,箭落在靶子中央,随之而來的是大壯的憤怒。
“沈惟一!那是我的靶子!你射到我靶子上了!”
沈惟一洋洋得意,“哼哼,誰讓你射了三箭都射不中,我幫幫你。”
陸靖辰也嘿嘿傻樂,“笨蛋大壯,我都射中了。”
聽他們笑,沈沛白也沒忍住露出笑意,這時宋銳眼尖看見什麼,低聲提醒道:“公子,小牧來了。”
沈沛白回頭,果然見小牧被攔在門外。
留了個人在這邊站着,免得沈惟一以為他走了,這才出去見小牧,“不是讓你回家休息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閑不住,把狀元餅送回家便回來了。”到了安靜的小巷,小牧繼續道,“剛收到天崇皇商成衣鋪來信新增要貨量,但要利五成,簡直是獅子大開口,除去運輸和成本,再加上貨到百姓手裡也不能超越您定的終端價,這樣一來,咱的利隻有不到二成左右,這生意還做嗎?”
屬于是離譜到往常小牧隻需看上一眼便一口回絕,甚至都不用知會沈沛白的程度,但那邊畢竟是天崇的人,想了想,還是得問沈沛白意見。
皇商成衣鋪,是天子禦賜牌匾,做的多是皇族生意,以防萬一,沈沛白問:“是皇商成衣鋪的商老闆親筆寫的信嗎?”
小牧說:“是。”
天崇生意方面的來信多由小牧管理,小牧把原信遞給沈沛白,沈沛白看了兩眼,道:“做吧。”
小牧很是不解,還沒來得及問出原因,聽見更不解的一句:“不要利,運費我出。”
小牧疑惑道:“一點利不要,這批貨量又大,肯定會虧損不少,沈家從未有此先例。”
“在你回來之前,天崇突發暴雨的消息甚至已經傳到清州,想是水災嚴峻,商老闆缺錢。”
沈沛白把信還給小牧,繼續道:“此次天崇暴雨帶來的災害前所未聞,百姓民不聊生,商老闆善名在外,與暴雨消息一同傳至清州的,還有他在家門前施粥的消息,目前他手裡緊,沈家能幫一把也是好的。”
小牧仍是不解:“可這是筆大買賣,商家做的又是皇族生意,咱不能……”
“皇族的成衣價随他定,我定的,隻是輾轉到百姓手中的布匹價,商老闆誠信,不會在百姓身上吃利。”
“可……”
“小牧哥,阿爹說過,做生意不能隻是利己,再者,商老闆這人信得過,正好我賣他個人情,日後惟一去了天崇還能托他照應照應。”
“好吧。”
“還有其他事嗎?”
出來太久了,沈惟一看不見他,怕是覺得他又走了。
教射藝的先生臨時舉辦射藝比賽,毫無疑問的第一名是沈惟一,這先生會來事,沈家捐贈過校場弓箭,沈惟一射藝又是最好的,眼下沈沛白來看,自然要投其所好,突出沈惟一的優秀。
獎不獎的無所謂,沈惟一不需要第一的頭銜來證明自己,但是沈沛白在看,他就得認真對待,所有呼聲都不如他哥一個笑臉重要,他捧着第一名的獎賞到他哥跟前笑,笑容很是乖巧陽光,眼睛亮亮的,頗為自信道:“哥看我!第一名,厲不厲害?”
特别厲害,特别優秀。
這一點沈沛白從來不懷疑。
沈惟一十五歲,外表俊朗,意氣風發,投壺蹴鞠樣樣精通,小考大考不在話下,騎射更為一絕。
每年沈沛白總有那麼幾陣子會忙得不可開交,一年到頭總要接連忙碌好一陣子,沒時間陪沈惟一,少年就自己約好朋友去玩,大壯阿爹很會釣魚,受其影響大壯也非常擅長垂釣,往常沈惟一很愛随大壯與楊叔一同垂釣,現在閑暇都去郊外。
沈惟一正跟陸靖辰大壯在陳叔攤位喝羊湯,有丫鬟被支使過來呈給他封信,順着丫鬟離去的方向望去,那邊停着一輛馬車,隔着簾子能看見裡面若隐若現坐着位姑娘。
沈惟一擦手,拆開信封,大壯和陸靖辰都歪頭想看,他啧了一聲,那兩人便把腦袋都縮回去,兩臉好奇地看着他。
“聽戲?”
沈惟一皺皺眉,很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