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波正在啃一個三明治,蕃茄醬沾了大半個臉頰,她不明所以地擡起頭:“穿女裝我能接受,可為什麼不檢查就可以睡你們艙室?”
科裡昂先生似乎噎了一下,“你要要是堅持恪守規則,并且不會不好意思和女人們一個房間睡也行。”
“為什麼會不好意思,”艾波反應過來,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科裡昂先生,我是女孩!”
話音方落,艾波就感覺眼前的一家之主反應遲鈍了起來,上下打量好幾眼,好像她是什麼新大陸剛發現的、該被送進展覽館的奇怪動物。
她搶白:“我以為會有神父和您說!”
“……我隻問了姆塞蒂。”維多.科裡昂揉了揉眉心,“我會給你準備一份嫁妝。”
這思路轉換得好快,也好大方。但艾波并不想要。“科裡昂先生,我并不是有意隐瞞您,隻是男孩的身份更容易在社會上活動。我相信您把我帶到紐約,是有地方用得上我,而不僅作為您慈悲形象的吉祥物。”
“所以你願意以男孩的身份生活?”他再次确認。
艾波鄭重點頭:“直到我發育,再也隐瞞不了。我會在那之前完成您交給我的目标,無論那是什麼。”
“好。”維多.科裡昂笑起來,揉了揉艾波的闆寸,“以後叫我爸爸。”
*
那個艾波.維太裡竟然要跟他們回紐約???邁克爾覺得一定是上帝在和他開玩笑。
他為什麼要闖進他的生活?像是牆角的黴斑一樣,起初毫不起眼,越變越大,逐步擴散最後侵占整座房屋。他擁有了桑尼的好感,得到了父親的認可,下一步呢?是不是弗雷多會帶他釣魚,媽媽會給他做家傳的意大利面,康妮會纏着他叫哥哥?
邁克爾滿心憤懑,氣得好像胸口擺了一百瓶劇烈晃動的可樂。
他決心盯緊那個騙子,防止詭詐的伎倆對他的家庭造成傷害。
從西西裡回紐約的路途,他全程都很老實,不是在翻看一本書頁咔擦作響的聖經,就是在數檸檬。那一兜檸檬背在他的肩膀,活脫脫縮小版的西西裡農民。
邁克爾真的想不明白,總共八顆檸檬,那小子為什麼要翻來覆去地數,像是最愛财的蘇丹,一次又一次檢查自己的收藏。他把這一行為歸結為腦子不好,就像關在籠子裡的雞,總是會無意識地啄栅欄。
不過這個行為倒讓邁克爾在心裡給他取了個綽号——矮檸檬——長得不壞,但裡面憋着倒牙的酸,充滿欺騙性。
抵達荷蘭的這一天早上,弗雷多悄悄和他說:“邁基,今天有好戲看了。”
“什麼戲?”
“艾波會穿上康妮的裙子。”
邁克爾懷疑地看向二哥。
“哎,你相信我,”弗雷多笑眯眯的,“還記得我上次和你說的船票麼?我聽到爸爸在上一個車站打電話咨詢了,不能換票、不能退票,最重要的是,男艙房全部售罄了。可我們來的路上你也感覺到了,檢票蠻嚴格,回紐約隻會更嚴。”
邁克爾順着他的思路:“你是說,爸爸會讓矮、艾波扮成女孩?”
“沒錯,等着瞧吧。”
邁克爾半信半疑,平時把三成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今天就至少放了六成,總是忍不住瞧那小子。
臨上郵輪前的一個小時,全家在港口附近的小餐廳就餐,一同回紐約的十二位叔叔嚼着三明治,離他們一家五口不遠不近的位置坐着。
明亮的海水反射日光,把人臉照得亮亮堂堂。父親把矮檸檬叫到餐廳外面,兩人靠着海邊的護欄,說了一會兒話,回來時矮檸檬肅着一張小臉。
父親來到母親身邊,和她耳語了幾句,母親就笑起來,起身牽着矮檸檬找餐廳老闆,似乎是去拿行李。
“看吧。”弗雷多坐在他身後,瞧着母親拿了一團布料手牽男孩走向餐廳的小廁所,壞笑說:“我們馬上要多一個小妹妹了。”
妹妹?一想到矮檸檬船上妹妹的小裙子,邁克爾就止不住的惡心。
等待的時候總有些尴尬。他左顧右盼,發現桑尼似乎也知道這件事,但他毫不在意,僅遠遠瞥了一眼,便興味盎然地繼續看碼頭工人的撲克遊戲。康妮有些沮喪,但媽媽好像提前允諾了什麼,讓她能忍住不發脾氣。
終于,餐廳黑洞洞的廁所入口出現了人影,首先出現的是媽媽,毫無疑問,緊接着,邁克爾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好讓自己不至于把剛吃下去的午餐給吐出來。
很快,他就忘掉了嘔吐相關的事情,因為他看見了一個粉色的紙杯蛋糕。蓬蓬的裙擺和無數個蝴蝶結,那恐怕是康妮最喜歡的裙子。噢,在這誇張的裝飾上面的臉蛋兒,看起來像烤過頭的蛋糕,焦棕色的,要折價才會有一兩個勤儉的主婦買。
想到這個比喻,邁克爾再也忍不住,爆發出驚天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