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珠滴溜一轉,但她可不管,送上門來的,便是她的,誰也别想搶走。
有了這娘子,下月州府的花魁賽,何愁争不得一席之地。
她本想将她在中秋月競了價,但轉念一想,便決心試探一二再做決定。
兩人一番言語交鋒,見平安乖順聽話,答應好好學習技藝,不像别人一般要死要活,這媽媽也便替她打聽來兩個消息。
山下的洪水已經退了,想來村民們已經開始陸續返鄉。
隻是這水匪與瘟疫之事卻未能善了,州府的官員将這消息掩蓋地死死的,也不知最終要如何解決。
平安自來到這海棠苑,每日不但能吃飽飯,還能泡泡藥浴,給全身上下都塗上各色的香脂。
按伺候丫鬟的話來說,這些藥很是金貴,可使得女子肌膚雪白細膩,若不是看平安貨色好,老鸨是舍不得下此等血本的。
吃飽了飯,但她的力氣卻始終沒有回來,這肯定是那些人叮囑了她的與衆不同,這老鸨每日在她的飯菜裡都下了藥防着她呢。
她現在身無分文,又身陷囹圄,想得到外面的吃食無異于白日做夢。
平安便做起了兩手準備。
一來她每日都佯裝嬌氣無力,不時在那些人面前表演一二原地跌倒的戲碼,俨然一副身嬌體弱,難以自理的病秧子模樣,學藝之事很受影響,那老鸨來檢查過兩回,對着她恩威并施敲打一番後就走了。
二來,她猜測是她塗抹的香膏或是飲食出了問題。
她便每日做試驗,一一排除,看那藥究竟被下到了何處。隻要等她力氣恢複,這些人根本攔不住她。
這些日子,平安一直裝得乖順聽話,但那些看守的人也并未對她松懈。
她仔細檢查過那些藥膏和飯菜,就是最好的藥,那也得是粉末或是水劑,放水中容易有異味,放膏藥中怕是有些難度。
最大的可能還是飯菜裡,平安便先在菜肴中做排除,在吃飯時,她少用重口菜,隻夾些口味清淡的。
她逐漸恢複的力氣也在告訴她,她的猜測沒有錯。
既有了安排,平安便耐心修養生息,靜待逃跑時機。
這一等,便來到重陽這日。
适逢花魁競選,州府的走馬街很是熱鬧,各家青樓門口紛紛張燈結彩,敲鑼打鼓。
姑娘們衣着豔麗站在樓上,倚欄唱曲,吹拉彈唱,用盡百般手段攬客。
樓下行人絡繹不絕,車馬骈阗,不時有人停駐門前,聽曲打趣,這一切祥和得就好像不久前的災害從未發生。
今日各家青樓都會送上三名倡伶前往教坊司參賽,這便是平安最大的機會。
可一路走來,這海棠苑的人一直緊緊跟着她寸步不離。平安思來想去,隻有上場前的間隙可以在後台走動。
平安點燃燭火制造混亂,随即趁亂在廂房拐角打暈了個送衣的丫鬟。
拉人,進門,脫衣。
這一刻,早已在她心中設想過無數遍,平安做起來再無緊張,隻餘破釜沉舟的鎮定。她換上丫鬟衣服,快速改了發髻,往臉上塗上暗黃的脂粉便準備開溜。
她今日來時特意留意了進出的通道,她若要逃走,繞不開這中間的庭院。
那裡邊是待客場所,若是被人記住這張臉那情況可不妙。
平安扯了扯身上的丫鬟衣服,靠着柱子搜尋逃跑路線。
她正欲邁步靠牆行走,身後的半月門處便傳來一聲呵斥:“你,說你呢。”
“今日有貴客到訪,你不去宴廳伺候,竟在這裡偷懶。”
說罷,她将托盤塞入平安手中:“快去。”
“奴錯了,求姐姐寬恕,我這就去。”
平安低頭諾諾接過,咬牙朝那絲竹聲來處去。
這裡邊絲竹悠悠,舞裙飛揚,丫鬟們魚貫而入,端上好酒好菜給兩側端坐的客人。果然都是些穿官袍的大人,平安隻瞄了一眼,便站在丫鬟隊伍末端,低頭不敢再看。
“崔大人遠道而來,我等有失遠迎,再敬您一杯。”
“張大人實在是客氣。”一道清潤沉穩的聲音突然闖入平安耳中,這聲音清脆,如玉珠落盤,聽着年齡不大。
這樣年輕的大人,遠道而來,難道是朝廷派來的人?
平安心中暗喜,情不自禁地朝他望去。
誰知這一看,兩人視線便在空中意外對上。
她竟在這大人的鳳眸中看到了震驚,震驚?兩人素不相識,他為何會有這樣的表情?
雖然頃刻間他便恢複如常,但在場之人皆圍着他打轉,即使是須臾的失神,也很快被人注意到。
看着欽差崔恒動作微頓,衆人便随着他的視線看向平安。
能在這混的,無不是人精,很快,便有人拉着平安站到了那位崔大人身後伺候。
平安站在他身後端茶添酒,隻覺度日如年。這下好了,跑又不能跑,說又不敢說,誰知道這些人是不是蛇鼠一窩呢?
看着架勢,這是要将自己送給他當盤菜。
讓平安值得慶幸的是,衆人推杯換盞幾輪後,這位大人就直呼不勝酒力,欲要先行告辭。
“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可别灌崔大人了。”
“聽聞崔大人家有美妻,不知比之我江甯府的美人如何?”
饒是衆人調侃,言語間不乏貶低之意,這位崔大人依舊面不改色,語氣從容。
“内子老家青州,與江甯府同屬江南,這水鄉自然都盛産美人。”
他再敬一杯:“崔某,多謝各位大人好意。”他的語調不急不緩,可平安卻覺得那最後兩字,他咬得格外重。
等平安随着這位崔大人離席,她便四處觀望找地方逃走。
“這位娘子不必擔憂。”崔恒淡淡出聲,“且跟着崔某出府。”
“你?”平安環顧四周,驚詫出聲。
“崔某并無惡意。”他說罷,便揮退随從低聲問道,“隻是不知為何娘子行色匆匆,要前往何處?”
這種時候,平安也隻得死馬當活馬醫。
這樣清冷俊俏的年輕官員,她能相信他吧?
平安小聲道:“我是被綁來的良家。”
那位崔大人隻是輕輕颔首,随即請平安一同上了他的馬車。
“您說,您是汴京來的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