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家中這青磚大瓦房可謂是在村中出盡了風頭。
爺爺這兩月修養得當,這會已經能慢慢走路,隻是受傷的腿還不能得勁,需要時間來康複。
是以他每日都會杵着拐棍出去散步,出門時自然避免不了被鄰居拉住談話。
他們明裡暗裡都在打探這房花了多少銀錢,平安又是如何賺到這麼多錢?
爺爺心中雖自豪,但他也并未被人的奉承吹暈頭腦,回答得是滴水不漏,一些人覺得無趣,問的人才慢慢少了起來。
等到七月初十這日,漂亮的青磚新房框架完成,隻待上瓦封頂。平安提前買好了幾袋餅子和喜糖,隻待吉時一到,便由木匠與主家一同抛撒梁喜。
因着小院占地面積增大,如今院子布局比之前要更為寬闊疏朗,院前的果樹與菜地沒有變動,不過家中的房屋已變成前後兩排,多了個回字形天井與一排後房。
這樣一來,家中的雜物也有了寬敞的地方堆放,以後若是有了孩子來了親友,家中也有空房可住。
撒梁喜地點便是前排居中的堂屋屋頂,木頭則作為主人與最後封頂的木匠一塊抛撒喜氣。
按當地風俗,新房撒梁喜可消主家興災,對接喜的鄉親而言,搶到喜糖喜餅那也是好兆頭,一來可沾喜氣,二來這糖餅都貴,搶到就是賺到。
這種主顧雙赢之事一向很受歡迎,這不,聽得今日有人喬遷撒糖,這會四面八方村裡的男女老少都擠在家中前坪,隻等着搶個好位置,等會好搶喜。
在熱鬧的鞭炮聲響中,平安扶着爺爺站在偏房的檐角,看着漫天的紅色紛飛而下,爺孫兩眼中不約而同露出欣慰之情。
他們期待多年的新房,就在這一個平平無奇的清晨封頂竣工。
新房的框架已經建好,接下來就隻需把住的房間刷上兩層牆泥,糊好窗紙鋪好地磚。
這固然是有些費錢,但平安想這地磚想了許久。
之前她家房子地面全是泥巴,一到回南天或下雨天,地面比泥鳅還要滑膩,要是屋内進了水,那泥濘更讓人不想多提。
有了平整幹淨的地面,即使是下雨天房間也不會滑溜,無論是去菜地還是從外邊回,鞋底幹幹淨淨,走起路來清清爽爽,這筆錢,平安覺得花得值當。
在衆多親友鄉鄰的恭賀聲中,屋頂封瓦,喬遷宴畢。等到晚間,忙碌整日的夫妻倆終于可以躺在床上休息。
木頭四肢攤開喟歎一聲:“真舒服。”
“這就舒服了,咱們還沒搬新房子呢。”
聽了這話,木頭突然就來了勁:“那是。”他壞笑一聲,出聲贊同,手卻不老實起來,“還有更舒服的。”他話音未落,便翻身壓在平安身上。
平安隻覺有些無奈,這人真的是滿腦子廢料。
人是單蠢了些,可他的存在卻不容人忽視,就在兩人相觸的刹那間,他身上的滾燙熱意便迅速穿透輕薄的衣衫傳遞給平安,讓她的心跳無端慢了半拍。
兩人胸膛相貼,近得耳邊隻餘對方急促的呼吸聲。
看着他水光漣漣的清潤眸子,平安方欲開口,滾燙的呼吸便已掃至耳畔,鋒銳的鼻尖毫無節奏地摩挲在她纖長的頸間,無端帶起陣陣異樣酥麻。
忙了整日他竟然還有心思想這下三路的事,還這樣猴急。
皎潔的月光透過清透的窗紙隐隐綽綽撒入室内,借着月光的餘晖,她才得以看清他的精緻眉眼。
該說不說,這俊眉修目,這挺直的鼻梁,這月下的郎君也算是小有男色。
隻是這嘴裡吐出的話......
“好娘子,咱們都好多天沒有。”平安趕忙捂住他的嘴,縱使新房隔音好,但她聽着他嘴裡的這些膩歪話總覺得雞皮疙瘩掉一地。
哎,他要是個啞巴該多好。
成婚一年,兩人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已做盡,熟得不能再熟。平日裡家中事務他多聽她的話,這種事上平安也就如了他的意。
事後兩人匆匆清洗一番,木頭卻緊緊依偎着平安不肯松手。
晚上雖比不得白間暑氣蒸騰,但那股燥熱伴随着聲聲蟬鳴蛙叫絲絲纏繞在人身邊,讓人莫名有些煩躁。
兩人身上皆是潮意,加之木頭身上傳來的滾燙溫度,平安額間又有薄汗滲出,她側貼在冰涼的竹席上汲取着涼意,隻想離這個火爐遠一些。
他冬日裡身上也冰涼,夏日裡倒是滾熱,冬冷夏熱誰愛要誰要。
“娘子。”木頭清朗的聲線放低,帶着幾絲嘶啞勾人的意味。
“嗯?”聽他這語調,平安就知他沒安好心,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着。
“你愛不愛我?”木頭委屈巴巴問道。
平安擡眸看向他的眼睛,竟意外發現他眼尾已然泛起絲絲紅暈。
這,實在是有些難評。
“這話你不是剛剛問過了嗎?”平安暗中翻了個白眼,也不知他這蠶豆大的腦子每日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做的事跟灰灰沒有兩樣。
木頭卻不管,隻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你愛不愛我?你。”
“愛,愛,愛。”平安無奈應付。
再次得到肯定答複,他的語調這才高昂起來,又抱緊她扯了一堆有的沒的。
平安聽他這番絮絮低語聽得是昏昏欲睡,就在她即将夢會周公之時,耳邊忽傳來他喃喃一句:“如果我騙了你,你會怎麼樣?”
平安的瞌睡霎時清醒,一顆心抑制不住地下沉。
該來的總會來,她無法逃避......
短暫的沉默過後,平安側身面向木頭,指尖輕撫他的眉眼:“這得看是什麼事。”
“娘子你沒睡着?”木頭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語氣裡帶着顯而易見的慌亂。
平安沒好笑道:“你怕什麼?先老實交代騙了我什麼?”
“沒,沒什麼。”木頭結巴回道,殊不知他這會心裡亦是愁得百轉千結,不知為何,他,他竟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與她攤牌。
現在的日子雖然累了點,但每日都很自在。娘子之前跟他說了,房子建好後他們就不必這麼累,每日早早賣完魚就可回家歇息。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木頭不由暗呸自己一口,在這窮鄉僻壤待久了,他也變成了賤骨頭。
想當初,他何曾幹過一絲。
平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遐思:“若是沒觸碰我底線,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
她這句話是認真的,該面對的始終得面對,說起來,她之前趁人之危,又存了利用他的心思,她也算不得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