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開張開了個好頭,今日她家鹵水串串無需吆喝,便圍滿了人,一開門夫妻倆便忙得腳不沾地。
平安放目細瞧,裡邊還有不少是端午時節照顧過她生意的常客。
“這鍋子如此美味,胡娘子,可否多給我些鹵湯?”
“這湯可着實鮮美,就是辣了些。”
“的确不錯。”老熟人郭叔也端着深碗過來。
平安笑着一一道謝,這才解釋:“這湯底确實是骨湯熬制,所以吃着才有股鮮味。”
“既如此,那咱也不算買貴。”
原本木頭還打算今日多跑兩條街,可在市集裡便将今日所備食材賣了大半,饒是兩人後來添了些食材繼續熬煮,也隻将将将計劃的範圍跑完一半。
自從做了這鹵水串串,連帶着魚鋪的生意都好了不少。看着錢匣裡日漸豐厚的積蓄,平安的心也逐漸安穩。
如木頭所吹噓,魚丸在鹵水鍋中果真很受歡迎,這串串裡本就素多葷少,更何況魚丸炸得表皮金黃,油水充沛,微焦的表皮吸上汁水,一口下去,其中鮮美可想而知。
期間也不乏有人向她求購鹵水,還道買些魚丸回去就做個鍋子。
這事平安不是沒考慮過,可這鹵水串串的活計看着簡單,但道道工序卻精細磨人,鹵湯的熬制,配菜的準備,樣樣皆費時費力。若是隻賣鹵水,那她的素菜銷量勢必受到影響,若是搭着賣,這數額、定價如何權衡,還得細細想。
再則,如今生意不穩,貿然擴張風險實在有些大,還是循序漸進,走一步看三步才好。
天氣越冷,他們這鍋子的生意就越好。
沒多久,鎮上便出現好幾家模仿的。他們弄來幾味香料,也照着她的做個鹵湯,扔些素菜下去鹵制。
這些人模仿便罷了,還個個打起招牌,宣稱自個是第一家,做出來的味道也不盡人意。
可偏偏鎮上也謠言四起,隻道這鍋子味道寡淡無味,言過其實。若不是四周多是回頭客給平安宣傳解釋,她這的生意都受不少影響。
思及此,平安便打算給自家串串做了個招牌,夫妻倆思來想去,争論半晌,最終取了個魚鋪串串的土鼈名字。
雖然土,但人家一聽名,就能想到與她家有關。
對于那些厚顔宣稱自個是第一家的輿論攻勢,平安自然也不遺餘力開始了回擊。
等到深秋時節,平安吃着手中黃燦燦的蜜桔,想着家中的肥蟹,便打算趕着秋天的尾巴,跟風吃上一頓蟹釀橙。
做這道蟹釀橙,平安一開始隻知是橙皮為皿,蟹肉為菜。等她一時興起想要嘗試做這道菜時,卻犯了難。
不說市面上紛繁複雜的橙子種類,光是本地鵝黃金燦的各色柑橘,便有六七種,選擇何種橙子來做菜,着實是個難題。
找不到人請教,也尋不到食譜,平安隻得自己逐一嘗試,不拘是受歡迎的川地柑橘還是粵府香甜橙,她都曾一一試驗。
橙子雖甜,蟹肉雖鮮,可兩者混在一起,卻并無傳聞中的美味,反倒泛起奇怪的苦澀之味。
可這道菜既然能美名遠揚,那定有它過人之處,她不大信吃過的人都是睜眼說瞎。
後來,她又嘗試了本地的多種柑橘、味道皆不盡人意。她本想着這道菜以蟹肉鮮甜出名,便從甜橙起試,誰知越是甜,做出來的味道,苦澀,腥膻,怪味不一而足。
直到,她遇到與臭柑模樣相似的淡黃色香橙,平安始知,這道菜名不虛傳。
說做便做,平安摘了一籃子拳頭大的香橙回家,這東西摘下來後也好保存,放陰涼的倉裡藏個冬,是沒甚大問題。
回到竈間掀開籠蓋一瞧,木頭已然将螃蟹上鍋蒸制。
兩個竈鍋,一邊是咕噜冒泡的骨頭湯,一邊是散發騰騰霧氣的蒸籠。
柴火這會倒是燒得噼裡作響,不知道人去了哪兒?
“爺爺。”平安走到堂屋喚道。
爺爺這會正彎腰撿拾摘下的毛豆,聽到她說話,胡水生頭也未擡,隻嗯了聲,接道,“榆明剛剛有事出去了,隻叫我幫他看火,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平安拿起一邊的菜籃,也蹲身開始剝起毛豆來,這東西外皮刺多,殼又有些硬度,要想吃上一頓,着實有些麻煩。
爺孫倆一起将毛豆剝完,平安便回到竈房将橙子清洗。
香橙口感偏酸,表皮色澤鵝黃,橙皮抛軟,輕輕一捏,一股如煙的水霧伴随着清冽的酸橙芬芳霎時闖入觀感。
用尖銳剔刀将橙皮蓋作鋸齒狀完整剔出,剜出橙肉錘汁,留橙皮作甕備用。
另備好姜末,醋,待螃蟹不再燙手,平安便開始拆蟹肉,蟹黃。
也有人做這蟹釀橙,先将蟹肉剔出,砂鍋中下入香油與各色調料,入蟹肉蟹黃煸香,直至炒制成細膩香濃的蟹膏,再入甕蒸制。
可這道菜,神奇之處便在于香橙的獨特清香。
平安更喜簡易做法,無需複雜的調料做佐,隻需将拆好的蟹肉蟹黃放入橙甕之中,再加入一勺米白色的橙汁,便可蓋上橙皮,上鍋蒸制,蒸鍋水中再入酒、醋、便可蓋蓋入味,等待熱氣将香味烹入蟹肉之中。
另取醋、入鹽與上鍋煮至鹽粒融化。
如此,這蘸料也已備好。
既有美蟹,亦應有美酒作伴。
香橙螃蟹月,新酒菊花天。平安早前給爺爺打來幾斤新酒,今日正好取出三竹鬥,用新采的小白菊洗淨入酒加熱。
這樣一來,新酒自帶淡雅菊香,熱酒即可中和螃蟹的寒涼,又可應一應詩詞美景。
等平安忙完晚膳,木頭依舊遲遲不見人影,也不知幹什麼去了。
“爺爺,您先歇着。”收回朝外望的視線,轉頭看爺爺還在忙活,平安忙接過他手中活計勸阻。
爺孫倆正聊着,屋外便傳來木頭的聲音。
“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