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這會早已乖巧待在竈前,平安見狀,笑着将這顆棗子塞入他口中。
“唔,娘紙,芥個是甚麼菜?”木頭口齒不清地問道。
“這個啊,叫拔絲心太軟。”平安笑着戳了戳他心口,“你說它的心是不是軟的?”
木頭抿了抿唇,這才從方才那香甜軟糯的口感中回過神來,娘子這名字取得十分貼切。
這棗子綿軟,内陷軟糯,紅棗自帶的微微甜味與焦糖的濃郁香甜混合在一起,形成愈發馥郁的棗泥香味。而内裡的夾心因着口感彈糯,沒甚味道,則恰當地中和了焦糖與熱油所帶來的甜膩。
酥而不脆,甜而不膩,一切的香和甜皆因火候得宜而恰到好處。
“好吃,真好吃。”木頭真心贊歎,“我去端給爺爺他們吃。”
“去吧去吧。”
待木頭一走,平安往竈中添柴,幾下便将香幹與雍菜炒了。
最後兩門菜做完,她又取出幾個小碟,裡面放上蒜末、醬油、醋、芥辣、青瓜絲、香蔥,調制出幾碟蘸水。
堂屋的圓桌上早已擺滿菜碟,見平安過來,玉蘭忙拉着她坐下。
“開吃了,可别再弄菜了。”
平安拿起筷著應好,做完這些,人都快熱暈,感覺吸那油煙味便已吸飽。
恰在此時,身側一股涼意襲來,原來是木頭殷勤地拿着蒲扇在替她扇風。
平安一邊喝着清爽的肉湯,一邊享受這難尋的清風。
“多吃點肉,不要客氣,要是覺得淡了,可以蘸上些蘸水調味。”
“放心,在你家我不會斯禮的。”玉蘭笑着舀上小勺肉片,等這肉片一入口,她便被這獨特的口感所驚豔。絲毫沒有豬肉的腥膻不說,肉質又兼具細嫩與爽脆,着實神奇。
“這是什麼肉?”她好奇問道。
“隔山肉,怎樣,好吃吧,味道可比梅花肉還要更勝一籌。”平安起身又給她添上一勺。
玉蘭呆呆點頭。
“好吃。”木頭接話。
“的确細嫩。”爺爺也沉吟出聲。
“好吃大家都多吃點。”平安笑着指了指桌上的菜,“這青瓜這會已經炖得粉爛,沾滿了鳝絲的鮮濃湯汁,吃着軟軟糯糯,入口鮮香。”
她又對木頭道:“還有那田螺肉,上次你不是吃着不過瘾,這裡全是肉,一口吃個飽。”
看她王婆賣瓜,自賣自誇起來,衆人皆輕笑出聲。
嗯,雖她很是自信,但這味道的确未曾誇大。
鮮、香、軟、糯、辣,一段青瓜條便可下兩口飯。田螺肉更是彈韌有嚼勁,是與鳝魚截然不同的鮮。
平安用手肘頂了頂木頭胳膊,他很是上道地起身給爺爺與玉蘭斟酒,随即又給平安和自己斟上。
“這碧筒酒香而不烈,口感醇厚甘香,大家都品品。”
說罷,平安舉杯敬客,與衆人碰杯後,方慢慢品嘗起這杯中酒來。
這酒輕嗅酒香濃郁,入口柔和回甘,細品之下,還可品到一絲淡淡的清冽荷香。除了有些酒味,那香味倒與飲子相差無幾。
喝酒時配上這香辣爽口的田螺與鳝絲,即下酒又下飯,一桌人情不自禁地連飲好幾杯。待喝得辣了,便吃上些青菜,吃顆香甜的棗子,或是喝口肉湯換換口。
一桌子菜,酸甜香辣皆有,吃得是酒醉飯飽,賓主盡歡。
這會烏金西墜,雞鴨回籠,已然臨近酉時。
留下木頭與爺爺掃尾,平安提上粽子、栀子花,又拿荷葉包上些拔絲棗子,便送着玉蘭回了家。
鄉間小道上,蛙叫蟬鳴此起彼伏,往來皆是散漫聊天的村民。
見得平安兩人相攜走來,不少人暗中打量兩人良久,随即有人發問:“這是去哪兒啊?”
“吃完飯,随便走走。”平安囫囵應道。
玉蘭發現,自己是越來看不透這個堂妹了,以前性格那樣直爽,如今說起話來也學會了避重就輕。
平安送完玉蘭回家,就見木頭這會正在院裡給狗子喂食。
一邊喂,他一邊喃喃自語:“小白,我今兒可真厲害,嗝!還是你好看,長得白白淨淨,看着就舒心。”
再擡眸,見得一旁瘋狂搖尾的灰灰,他語調悠長地歎了歎:“黯淡了點,但底子還是不錯的,還是白白淨淨好看,嗝!”
說罷,他搖晃着要站直身體,卻力有未逮,踉跄着要往前撲去。
平安快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肘,他卻順杆往上爬,另一隻手也攀爬到她身上,頭埋在她脖頸間左右蹭蹭:“娘子你回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這人,在自己走後又喝了多少酒?
爺爺這時端着廚房的廢水出來,解答了平安心中疑問:“榆明說這酒好喝,又不上頭,他一咕噜喝了一壺,沒多久就變得迷迷糊糊的了。”
平安點頭,上前就要接過爺爺手中木盆,卻被他側身躲過。
“去去去,你們早點歇息,我這活都幹完了。”
平安隻得接受爺爺好意,拉着木頭就要回房洗漱,他們屋裡另隔有一間淨房,平日裡洗漱也隻需準備好換洗衣物和熱水,比成婚前倒是方便許多。
瞧這人前胸後背皆是汗漬,平安将他推到竹躺椅上,這才去提來熱水。
“醒醒,醒醒!”她拍了拍木頭的臉,可他卻始終迷迷糊糊,舍不得睜眼。
平安無奈,隻得自己先洗漱幹淨再說。
夏日晝長,這會雖家中門戶已閉,可透過窗紙,房中依舊可見縷縷日光,勉強可看清房中布局與物什。
今日沾染一身油煙,平安早想将這發髻拆洗幹淨,再安心沖個涼。
正當她将褙子褪下,外間卻傳來一陣細微地咯吱聲響。
平安動作微頓,立馬将衣服攏好朝卧房看去,卻見木頭正在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