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那張俊顔這會累得通紅,手中的動作越來越慢。
平安好笑地接過他手中的活:“我來接着幹吧。”
“不,不成。”木頭擦了擦額間的汗,顫抖着手推開平安。
看他這副半口氣提不上來卻仍嘴硬的倔強樣,平安隻覺好笑,他既說不成,那她也懶得接手。
所幸這會時辰尚早,還有時間給他磨。
平安給爺爺他們送茶水回來,便見木頭正站在屋檐下伸懶腰,他一會錘錘肩背,一會揉揉手,這架勢,好像剛剛幹了不少重活一樣。
見平安進門,他吓得往後一縮,瞬間停了所有動作,等回過神來,理了理衣衫,這才對她燦爛一笑。
他的心思,早在數日的相處中昭然若揭。
思及此,平安将院門反鎖,朝他招了招手。
“胡娘子。”他笑起來這口白牙實在晃眼。
“你之前總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那我便給你回報的機會,你可願意?”
木頭的表現卻不如平安想象中欣喜,他蹙了蹙眉,往後退了幾步,緊緊靠着牆壁:“你,你别白費心思給我找家人了,我覺得我在村裡過得挺自在。”
平安撲哧一笑,解釋道:“你聽我說完再做決定不遲,此事若了,以後你若想起來,離開也好,留在這也罷,都随你的便。”
“你說說看。”木頭狐疑地打量她。
“你若已有家室,就當今日之事未提,咱們各自婚嫁,互不相幹。”
“我,我未婚配。”平安話音未落,木頭焦急地上前一步,出聲打斷。
“你不是不記得了?”平安反問。
“就是未曾。”木頭捂着頭,倔強應道。
“那成,咱們成親,隻是孩子得随我姓。”
“什麼?你再說一遍。”木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怎麼,你不願意上門?”平安調笑反問。做出這等輕率決定,也實乃無奈之舉,還有幾月她就要滿二十,她是真想快點解決這催魂一般的成親任務。
依她看,若這木頭恢複記憶,怕是身上的麻煩事不會比季澤少。
隻是那時候的事,那時再想吧,她現在隻需一個合适的人選來助她度過眼前難關。
“不,你再說一遍前面那句。”他眨了眨眼睛,一雙手激動伸出,又緩緩收回。
“成親。”
“成交。”木頭歡快地拉住她的衣袖。
“救命之恩,自當以身相許。”他這會也不擺少爺譜了,若是身後有一條尾巴,怕是早已搖得隻見殘影。
“那我可說好,你在家中得幫爺爺幹活,可不許去外面沾花惹草。”
“都聽娘子的。”
平安發現,這人很會順杆爬,嘴上占了她便宜不說,人已經熱情無比地拉住她胳膊,親昵地在她身側蹭了又蹭。
啊,她覺得,莫不真的是狗崽投的胎吧。
“呸,你這人,咱們還沒成親呢。”她輕啐一口,臉上卻無甚怒容。
木頭這個人精,哪能不知她是口嫌體正直,拉着她訴說半晌愛慕之情。
眼見他從河水滔滔說到日月星辰,從兩人成親說到孩子滿月。
平安看時間已晚,趕忙推開他,兩人一前一後回了竈房忙碌。
除骨頭外,平安另提了塊豬腰打算做個下飯菜。
這會豬腰的血水已浸出,平安片掉白色的腰騷,将處理好的豬腰斜刀切成腰花。
将腰花與蔥姜鹽一起抓出血水,下清水再度清洗。
另下蔥姜蒜花椒醬油芡粉抓拌均勻,平安才有了空拍開一臉傻笑的木頭。
“好了,等會爺爺他們要回來了,你乖乖待在房中。”
“那咱們的事?”
“晚上我同爺爺說。”
木頭這才屁颠屁颠去院裡劈柴。
蓮藕自帶豐富的澱粉與綿密的藕絲,造就了這盤藕丸的奇特之處,隻需将粉藕刮成細蓉,無需添加任何東西,便可捏拽成團。
将磨好的藕泥放笊籬上過濾,平安取一團輕輕捏握,适當揉搓後将其放入碗中搖圓。
捏這藕丸看似簡單,但這丸子水多則化,水少則裂,如何把控時間與水份,全憑經驗。
不多時,數斤的粉藕便已成了一盤白嫩嫩,圓滾滾的藕丸。
待木頭進來,柴火熊熊燃燒,平安心痛地挖了幾大勺豬油入鍋。
藕丸多澱粉,極易粘鍋,是以炸制需下寬油,若她摳摳搜搜不舍下油,極有可能油藕兩失。
寬油炸制藕丸看似費油,實則不然,吃過藕丸的就知,除表面那層酥皮沾油外,它内裡清爽并無多少油珠。
平安拿筷尖試探油溫,待筷子四周冒起密集的小泡時,将盤子斜傾滾藕丸下鍋。
手是不能去拿的,藕丸内裡綿軟松散,一捏就得出現裂紋。
白皙圓潤的藕丸在熱油的慢慢烹炸下,表皮逐漸變得焦黃。
待藕丸外皮炸酥定型,平安拿筷子輕輕翻面。隻等藕丸通體金黃,立馬執笊籬撈出控油。
再炸下去,顔色變深,則易發苦。若火候不夠,則内裡不熟。這炸藕丸,須文火慢慢翻滾,切切觀察,如此才可裡外受熱均勻。
撒上白糖,一盤綿軟香甜的炸藕丸便新鮮出爐。
給木頭一顆藕丸嘗鮮,又說了幾句好話哄他,他這才自願乖乖鎖在房中。
這郎君,一開始嫌這嫌那,瞧着不好相處。
但平安發現,他這人吃軟不吃硬,随便幾句好話就能讓他樂得找不着北。
看着挑剔,卻如孩童般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