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門,平安便瞧見季澤身邊站着一個身如扶柳,面容白皙的小娘子。
那雙小鹿似的眼睛,水靈又懵懂,看着就嬌俏惹人憐。
平安尚未開口,那小娘子便嬌嬌俏俏主動出聲:“澤表哥,這是誰呀?”
此言一出,許娘子臉上的不耐一閃而過,而季澤,卻滿面笑容,眉目溫和。聽得表妹問話,這會正含笑晏晏地與那小娘子對視。
平安狀似不經意地掃視許娘子母子的表情,心中頗為玩味。
許娘子察覺自己兒子的不妥,她飛快地瞥了兩人一眼,轉頭對平安熱情笑道:“安安啊,快過來。”
說罷,便轉身親昵挽住平安。
她指着那小娘子對平安介紹:“這是我娘家侄女,你喚她芳菲就行。”
平安點點頭,朝許芳菲溫聲招呼:“芳菲。”。
許芳菲亦笑得甜美:“原來你就是胡姐姐,我聽姑姑和表哥念叨你好多次了,實在是貴客上門,有失遠迎。”
平安裝作不知她話裡的機鋒,隻是四兩撥千斤,故作謙辭:“客氣了。”
這一次,筵席設在後院,環境十分清幽。
許娘子出手很是大方,桌上雞鴨魚肉俱全,雞鴨雖不是整隻,但一桌子菜沒上百文支不下來。
飯桌上,衆人談笑風生,但多是許芳菲拉着季澤嬌滴滴發問,許娘子不時插話敲打幾句。
平安隻是安靜圍觀,偶爾附和幾句。
她算是明白,許娘子找她的緣由了。
待酒闌客散,許娘子笑着打量平安一圈,開口讓季澤相送。
季澤垂首應諾,率先走到門前。
不出平安意料,那許小娘子聞言便要上前拉住季澤。
許娘子忙出言勸道:“芳菲,讓你表哥去送,好久沒見,你陪姑姑說說話。”
可許芳菲隻是拉着季澤,一言未發。
她背對着平安,平安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卻可以輕易猜到。
平安抱肘斜倚,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這場大戲。
一向呆呆的季澤突然敏銳起來,似是察覺她的安靜,他忙回首向平安解釋:“表妹她還小,不懂事,胡娘子還請莫怪。”
“無礙的。”平安唇角微勾,微笑颔首,“鋪子裡還有事,我便先告辭。”
“哎,去忙去忙。”許娘子趕忙上前拉她,接着惡狠狠瞪了自家兒子一眼。
被他娘一推,季澤忙不疊上跟上平安步伐,許芳菲也自然而然随他往外走,卻被許娘子一把拉住。
季澤這人也不算太憨,半路上,平安聽到了他的解釋。
“胡娘子,我隻把表妹當妹妹對待,你。”
平安笑着打斷他的話,視線輕輕從他臉上掃過:“你放心,我未曾多想。”
“隻是不知許家表妹家住何方?今兒倒是趕巧遇見,沒送上見面禮,倒是我失禮了。”
季澤趕忙搖頭:“不必的,表妹她家也住鎮上,離這裡不遠。”
頓了頓,他接着解釋:“自父喪後,我母親時常堵物思情,郁郁寡歡,我們這才決定一同歸到母親故鄉。為供我讀書,母親不得已一人支撐起家業。但她離鄉多年,獨木難支......”
此話一出,平安看他的眼神都有了些許變化,他這些話跟表妹又有什麼關系?
“至于表妹,她自幼喪母,身世可憐,我們便偶爾照拂于她。今日恰逢她上門探望母親,這才邀她一同待客。”
聽季澤一會說這裡,一會說那裡,啰裡啰嗦說了一大堆,平安腦袋都快大了。一兩句話可以說完的事,他偏偏要說那麼久。
她找了個借口送走季澤,回檔口照常賣魚守店。
看她歸來時面色如常,方娘子她們也免不了調笑幾句好事将近,平安隻是輕笑搖頭。
待今日魚兒售罄,她來到賣雞鴨的吳嬸跟前。
自家養的雞鴨爺爺要留着下蛋,是萬萬舍不得吃的,等到了年底,敬奉完祖宗後,若有合适的,他也隻會提着去集市上賣掉。
要他自己殺一隻雞鴨給自己吃,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今兒看着許娘子家飯桌上雞鴨魚肉,樣樣皆全,再想到自家那寒酸的吃食,平安心中頓時郁結,便萌生了買隻鴨子回去的想法。
至于雞肉,平安咽了咽口水,再等等吧,多攢點錢再來。
雖然她想吃酥雞、炖雞、荷葉雞,炒雞、焖雞、醋炸雞......但雞肉比鴨肉貴,得多花錢,她實在有些不舍。
雖然錢還未掏出,但平安已經暢想買隻雞後的各種吃法。到時候她就一雞多吃,一部分做石耳煨捶雞,一部分做雞元餅,一部分做油炸雞脯片,煎雞餅。
越想,平安的口水都要和眼淚一起流。
一隻雞根本不夠這麼吃。
為了還債,她已省吃儉用多年,這會眼見債務将消,她心下石頭也将要落地。
她辛苦掙錢就是為了過上好日子,左不過現在手頭并無甚大的開支,還不如拿着錢吃好喝好。
她決定了,她今天就是要吃肉,先前在許娘子那裡她都不敢動什麼筷子,她都沒吃飽。
如此勸服自己,平安怒花四十文,找吳嬸買了隻鴨子,讓吳嬸将鴨子處理幹淨,她提着幹幹淨淨的鴨胚就往碼頭進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