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人拳風迎面而來,平安靈巧側身,一把揮開他的拳頭,反手一記勾拳。
隻聽得咔嚓一聲脆響,那人右手軟軟下耷,平安見狀,見縫插針抓住他衣領,直将人舉過頭頂。
四周喧嚣聲頓止,船上衆人瞬間回神,亦不知是慶幸還是擔憂,他們喜歡過過嘴瘾不假,可也不想在這異鄉把事鬧大。誰料老三依舊控制不住脾氣,誰料這娘子竟真有兩把刷子。
平安朝船上望去,仰頭笑問:“我之前所述屬實,如何?若誰能抗揍,我願聘他為夫。”
眼見高大勇猛的老三在她手中毫無反抗之力,他們哪能不知這娘子句句講的都是真話。
當下也咽了咽口水,恭聲回應:
“不,不必。”這娘子這般勇猛,等閑人可承受不住。
為首那人強扯出一抹笑意,往後趔趄一步。
還以為是個嬌弱的美嬌娘,嘴賤了幾句,沒成想是個粗魯的母老虎。
這樣的美色,他們可沒小命消受。
小娘子還得是溫柔嬌俏的才惹人愛。
平安若是知道這群人心中所想,隻會恨方才的力氣隻使了三分,這樣欺軟怕硬的慫包子,是隻愛嬌柔娘子,還是隻能拿捏住嬌柔娘子呢?
今日沒去大河碼頭進貨,但因着剛剛那件事耽擱,她回去得比平日要晚。
提着前日裡下的籠子敲響家門。
咯吱一聲,木頭那張俊臉瞬間出現在門旁。
平安趕忙側身跨進門内,随即反鎖院門。
木頭望着她這副諱莫如深的緊張模樣,如何還不知她心中所想。
他是失憶了,但沒傻。
這人這副做賊的模樣,分明是怕死了别人發現他,他就這樣見不得光。
“你今日回來遲了,你。”
他故意提高音量,一雙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平安。
果不其然,話音将落,就見這女人神色焦急,一把丢掉手中物什,上來就要捂他的嘴。
“唔。”
“放開我。”木頭死命搖晃,卻半晌掙脫不得。
“嘔!”
她的手,怎生一點也無女兒家的清香,反倒滿是那令人反胃的魚腥味。
看她上手,他本心下暗喜能與她如此親密接觸,可她捂上來的那一瞬間,他便瞬間後悔,那種難聞的味道滿滿當當全部沖進了他的鼻腔,讓他恨不得把隔夜飯吐出來。
木頭生平第一次發現,世上竟真有女人的言行與容貌有如此大的反差。
是了,小娘子身上就應當香風陣陣,幽香撲鼻,木頭覺得,他好似想起了什麼事,是什麼?
他愣怔半晌卻不得解。
平安自然沒錯過他眼中的嫌惡。
扪心自問,雖她早知自己言行粗魯,但面對這樣明晃晃的嫌棄,她心中亦不舒服。
或許,她可以認真考慮許娘子的建議?
起碼人家知道她的名聲,也願意包容她家的情況。
如果她身邊有個男人,即便隻是個裝飾,那她面對的流言蜚語與騷擾,便能消弭大半。
想起來,可笑又可悲。
對于自己這張臉,平安又愛又恨。
誰人不愛俏,她也是俗人一個。
可她的臉,除了自個照鏡子時看得開心,從小到大,亦給她招來數不盡的嫉恨與麻煩。
這樣明豔的一張臉,隻能嬌養在高門後院,卻不該出現在偏僻的村鎮。如果出現了,她隻能盡量遮掩它的光芒。
平安輕撫臉頰,聞着熟悉的魚腥味,她眼簾低垂,嘴角揚起溫和的假笑。
見平安半晌未跟上,木頭轉身欲拉她,就見她正滿目柔情低頭傻笑。
他知他自己皮相長得好,定是受小娘子喜歡,可今日瞧着胡娘子看他也看了入迷,一時間不由心花怒放,沾沾自喜起來。
他就知道,沒有小娘子能逃脫他的情網,不枉他多日來伏低做小,讨好于她,這下還不是被他乖乖拿捏。
“咳咳。”木頭仰頭清了清嗓,正欲開口。
“走了。”平安收斂笑意,聲音泠然。
木頭的笑瞬間僵在臉上,心中更是百轉千腸。
剛剛還好好的,也不知她為何突然變臉,他心下不由暗忖,這女人心果真似海底針,變臉比六月的天還要快。
當下他心中的自得便消減一半,停頓半晌,悶聲憋了個“嗯”字。
既心中已經暗下決定,平安面對木頭時心态愈發坦然,裝模作樣的日子可真累。
她看着劈好的柴火與滿滿當當的水缸,随口誇贊:“你在家辛苦了。”
雖然這郎君砍的柴火大的大,小的小,亂堆在一旁,水缸旁飛濺的水漬已積攢出一灘水,但平安覺得,不必強求過多,這樣嬌貴的郎君,能動手幹活就已是進步。
“哪裡,哪裡。”木頭嘴上自謙,但嘴角已抑制不住地上揚。
平安心想,他現如今這副傲嬌模樣很是眼熟,像誰呢?
她餘光瞥見在外瘋狂搖尾的灰灰,突然會心悶笑。
收了他的錢,她會讓他得到應有的照拂。
隻是若她快成親了,他還未找到家,那也隻得給他盤纏,請他再去官府尋親去了。
今日三個地籠收獲不多,除了幾條黃骨魚、鳑鲏、小鲫魚外,就隻有一些寸長的小青鳉與小河蝦。
這種小魚小蝦不經放,怕是過不了夜就得全部升天。
數量也不多,賣又賣不出什麼價。
平安咽了咽口水,為免它們隔夜發臭,她決定做回惡人,早日送它們入新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