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許淑平原本的計劃,隻要當衆表明藏寶圖遙不可及,至少能暫緩魏菘澤挖掘寶藏的野心,亦可削弱舊部們因藏寶圖的歸屬而對魏菘澤生出的歸附之意。
誰曾料到,對于不想接受的事實,人的第一反應是極力否認,待到不得不硬吞下去時,也會把揭露事實的人扯入地獄,仿佛消滅了他就能填補内心的缺口一樣。
舊部的攻讦突如其來,天魄門的主力被纏住了手腳無法分身。魏宅的守衛們就隻能由黨元恒幾個年輕子弟應對,局面失衡是早晚之事。
更何況,葛宏豐和薛粲皆是當世高手,占志高和張久輝也不遑多讓,再加上魏菘澤和原本就蓄養在魏宅之内的别派高手,勝利的天平正在向着敵方傾斜。
許淑平有駱雁聲幫忙禦敵,不時能分出些許注意關注内外局勢。親眼目睹了從太白山趕來的弟子們接連倒下,江邵謙同範寶林胸前挂彩,蘇茂霖和方乂安腳步虛浮似受了重傷,紫璇雖能支持卻總也逃不開魏菘澤的掌風,更不用說功夫本就一般遲早會倒下的瑾瑜和賀新韻,每一幕都令她胸中絞痛。
她自诩知人善任,沉穩善謀,卻在關鍵時刻高估了人的理智、低估了這幫人的貪念,這份疏忽眼看着就要葬送掉弟子親人的性命和天魄門的未來,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旋即矮身推出一掌,用了八成力,這才避過薛粲的大刀,又快又準地攻向蓄勢而來的占志高小腹。占志高淩空飛出,落在葛宏豐腳邊,手臂撐在身下良久都沒能站起來。而許淑平本人,也在這一招後有些脫力,站得不再如剛才那麼穩當。
“都住手!”
趁着占志高的敗北帶來的震撼,許淑平秉住呼吸高喊了一聲。許多尚未停手之人也因此放緩了出招的速度。
“若還想交易,就都把手停下!”
許淑平緊接着又說了一句,聲音已不似剛才洪亮,但在罷鬥之人越來越多的當下聽來仍然足夠清晰。
張久輝最先停手,接着薛粲還刀入鞘,謝立棟被紫璇刺傷,謝立梁終于能扶着他去邊上歇一歇。魏菘澤手一揚,魏宅的守衛即刻退到一邊,占志高和葛宏豐也随之收招,他們帶來的随從也立刻聚攏到其身後。
就這樣,緊張的戰勢頃刻間止息,場面頓時陷入安靜。
魏菘澤環顧四周,若有所思;駱雁聲雖然收招,頭腦卻依然警惕,方乂安立刻拉住瑾瑜,想趁機離開,卻被瑾瑜甩開了手。紫璇終于可以盯着他打量,在看到他身上的幾抹血色後馬上露出擔心的表情,瑾瑜搖搖頭,報之以安撫的微笑。
葛宏豐喘勻了氣,立馬直挺挺對着許淑平:“你說要‘交易’,我們才肯停手。莫非你終于看清自己的實力,又肯把藏寶圖交出來了?”
“藏寶圖”三個字俨然成了開關,剛剛沉寂了一瞬的衆人立馬來了精神,紛紛拿眼睛望着許淑平。
許淑平輕蔑一笑:“适才我說的話句句屬實,無論是賀家莊還是太白山,都不可能再找出半點藏寶圖的消息。”
“不是藏寶圖?!那你要交易什麼!?”張久輝馬上叫了出來,怒氣直沖屋頂。
許淑平心中發虛,即便沒有更好的辦法也要硬着頭皮試一試。如果不奏效,那就隻有和這些人魚死網破。她看了看正擔心望着自己駱雁聲,心中默念:還好有他,沒了我他還可以頂上來,隻要這些舊部們肯放手,他和遠骥至少能護住幾個小輩。
這種時刻,連歎氣皺眉都是多餘的,許淑平走到中央,平靜道出自己的籌碼:“我的命。”
駱雁聲立刻就要出聲阻止,卻在最後一刻屏住了呼吸,賀新韻更是驚叫一聲。文遠骥一方的幾個人也都急沖沖朝她的方向看來。
“無論你們想不想承認,這世上再無藏寶圖已成事實。我就是想拿它與你們交易也做不到。既然我毀了你們打開寶藏、稱霸一方的指望,那就按照你們說的,把命賠給你們吧。”
文遠骥也上前兩步,對着她堅決搖頭,繼而向衆人道:“燒毀典籍由我點頭,如要追究,我首當其沖。師娘乃師父遺孀,你們若對她不敬,豈不是也亵渎了師父?“
他轉向魏菘澤:“你處心積慮,用藏寶圖設了一計又一計,不就是為了這個門主嗎?寶藏已經不可能找到,但門主之位尚在。隻要你肯說服他們不再追究藏寶圖,再把我的人放走,我以及天魄門的門主之位,都是你的。”
“不行!”魏菘澤尚未回話,許淑平搶先阻止:“一人做事一人當,不用你爛充好人!什麼門主夫人,我可不稀罕,你們也不必顧及什麼身份地位,殺了我,放了其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