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無論是他還是蘇明啟,實際上都被騙了。在他們之外尚有一個人早就窺伺在側,趁着蘇茂霖和晗月脫離天魄門,力量最為薄弱之際一舉将二人擒獲。蘇茂霖被困在地牢七年才僥幸逃脫,重獲自由。晗月因為懷有身孕,被小心關押直至生産。據晗月後來所說,孩子生下後她幾番懇求,看押她的人動了恻隐之心才答應把孩子送走。否則按照幕後之人的野心,說不定會把孩子秘密收養起來,這樣即使晗月了,也會有新的聖女可以為他們所用。
後來文遠骥得到消息,請許淑平幫忙救出晗月。晗月已知自己作為“聖女”的身份和使命,在門内因門主之位紛争未定之時,自承身份,并表示願意嫁給文遠骥為妻。天魄門内鬥日久,魏菘澤一派一直未能占據上風,聖女的出現讓一些左右搖擺的舊屬倒向文遠骥。文遠骥這才最終坐上了門主的位子。
十年前參與奪門之變的人的目标其實也是晗月,晗月被俘,被作為人質要挾許淑平交出藏寶圖本就是一石二鳥。即便許淑平手握藏寶圖,願意用它來換晗月的性命。那些人拿到東西的下一刻,一定會違背承諾将晗月帶走。正是因為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加上她的身體每況愈下時日無多,還有因見到蘇茂霖,得知他不肯原諒自己産生的強烈負罪感,幾種因素疊加在一起才緻使她選擇撞在刀刃上,以自己的性命解開危局。
晗月死後,文遠骥就擔心有心之人遲早會發現晗月當年生下的女兒還活着,為了她的安全,才和許淑平商量,讓她隐匿在不起眼的含山縣。然而兇案連發,紫璇為天魄門出力,再小心也難免露出行迹。
隻要是稍微熟悉天魄門的人,得知文遠骥有兩個女兒,自然會懷疑其中一個是晗月所生,那麼接下來,觊觎寶藏又知道聖女内情的人就一定會設法拿住紫璇。所以他才要求紫璇不得下山。但隻要藏寶圖之事一日不平,就永遠無法釜底抽薪,紫璇将随時處在危險之中。
每當想到這裡,文遠骥都追悔莫及,恨自己為了一己私利害了他們母女。當年晗月為了自己、為了天魄門已經付出了生命。紫璇養在她膝下,他更不願意看到她步晗月的後塵,可是當決定是否要按照門中舊例奉紫璇為聖女時,當葛宏豐來逼問聖女是否還在時,他都沒有堅決抵制,而是讓一切又回到了自己最不想重蹈的覆轍上。
文遠骥講到這裡,内疚與悔恨幾乎将他的聲音全部吞沒,以至于他很難再說下去了。江邵謙與他心心相印,自然知道他心痛的是什麼,即便不忍,也還是轉過頭來,盯着蘇茂霖的一舉一動。他怕蘇茂霖一激動,又要不顧性命地和師兄相搏。
蘇茂霖從未聽說過“聖女”,更想不到原來父親把晗月養在門中竟然是為了這樣一個龌龊的目的。他還滿心歡喜地以為父親樂見自己與晗月成婚,卻原來……一切都隻是為了利用,為了成全他的野心。消化這些已經耗去了他幾乎所有的心力,震驚過後更多的是傷心和對自己如此無知天真的埋怨,他默默聽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可當文遠骥講到紫璇或許也将面臨和晗月相同的命運時,他坐不住了。他再度沖向文遠骥,指着他的鼻子難以置信道:“你……你怎麼忍心……她那個時候還是個孩子!”
文遠骥閉上眼睛,已經準備好對接下來的狂風暴雨逆來順受,這是他應得的。但江邵謙卻不認為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斜出一步攔在蘇茂霖前面住:“四弟!”
又馬上出言為文遠骥辯解:“師兄從來都不同意讓紫璇接替晗月做什麼‘聖女’,也從不打算逼她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犧牲。這一次如果不是那些人被魏菘澤撺掇上門來,拿着師父的遺命和天魄門臉面做文章,我們也不會如此被動,承認聖女尚在。”
“就算這件事是你們被迫的,那紫璇的身體是怎麼回事?!若不是你們早就計劃好了,又有許淑平這個杏林高手,她的身體怎麼會寒涼至此!”蘇茂霖的氣性上來,又恢複了剛上山時的樣子。
江邵謙皺着眉頭,耐心說道:“紫璇是晗月的女兒,體質本就與她無二。而且她出生時就被人順着流水送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被撿到。正月正是寒冬時節,她的寒症比晗月嚴重,極有可能是先天不足和一出生就遭遇不測疊加造成的。至于辟毒,師娘斟酌過,将來勢必有一天那些觊觎寶藏的人會知道她的存在,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根本不會管她是不是真的能避開毒物,一定會想法設法地抓住她,甚至通過毒物來試出她的身份。與其等着紫璇被折騰掉半條命,不如先讓她真的具備辟毒的本事,這樣即便有不測,她也能多一道防線。”
這次蘇茂霖的理智很快回歸,他頗有些窘迫地看向文遠骥:“原來是這樣,我又錯怪你們了。”
文遠骥搖了搖沉重的腦袋,苦笑道:“我答應了晗月要替她照顧好璇兒,是我食言了,你怪我并不算錯。”
“怎麼能算師兄的錯!”江邵謙大聲道,“有錯的自始至終都隻有魏菘澤一人!要怪、要追責也隻需要找他!”
這一回蘇茂霖終于抓住了這個名字,他立刻應和起江邵謙所說的話:“對!魏菘澤!他已經害了晗月,我絕不可能讓他再将爪子伸向璇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