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将來,我會将他的好,千百倍歸還,但絕不是現在。”
“方才有人問,我能做什麼?”
時幼望向所有人,一字一頓:
“我想成為承天榜第一。”
時幼将目光投向遠方,投向那高山的巅頂,堅定地補了一句:
“我會成為承天榜第一。”
她的語氣冷靜,平和,沒有憤怒,也沒有挑釁,像是在陳述一件必然會發生的事實。
因為這件事,隻能發生。
隻有成了承天榜第一,她才有資格打敗雲傾散人。
雲傾散人雖僅列第三,卻遠遠超出了尋常修行者的範疇。那是她必須跨過的障礙,而那一步的高度,隻能用第一的實力去丈量。
可是,這份邏輯,似乎沒有人懂,也沒人想懂。
整個街道陷入了短暫的死寂。
四周像是被抽去了聲音,安靜得灰塵落地都能聽見。
可下一刻,嘲笑聲爆發了出來。
人群中有人愣住,有人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而更多的,則是壓抑不住的笑聲。
那笑聲由低到高,再由高到狂,最終化作刺耳的嘲弄。
有人甚至笑得喘不過氣來,捂着肚子後仰,指着時幼,像看見了一場失敗的雜技。
那笑聲太大了,蓋住了所有的竊竊私語。但時幼知道,他們說的,無非是那些陳詞濫調。她不想浪費時間去聽,也無需聽。
可就在這喧嚣中,她忽感右手一緊。
那力道從手指根部傳來,真是靠近掌心的位置,像是被某人的指節,輕輕壓了一下。
時幼微微怔住,低頭看去,這才想起——
她與玄霁王的手,仍然緊緊扣在一起。
那力道不算重,像是他無意識間的動作,卻在這片混亂的喧嚣中,顯得格外分明。
在這一瞬,時幼掌心不受控地沁出薄汗,濕潤了兩人相扣的指間。這種感覺有些粘膩,可時幼卻意外的不大讨厭。
他沒有握得太緊,卻也沒有松開。
她不明白。
不同于之前的賭氣,玄霁王這次,似乎帶着某種陌生的認真。
時幼沒有移開視線,定定地看着他:“你若想笑,也可以笑,我不在意。
“本王從不嘲笑任何人的野心。”
時幼搖頭:“這不是野心。
她繼續道:“你曾說,隻要我信,便能成真。”
“那麼,我相信,我會成為承天榜第一,我會打敗雲傾散人,複活時奕。”
四周的喧嘩仿佛忽然遠去了,變得像隔着千山萬水傳出來的幻音。話音落下的刹那,似有看不見的幕簾降下,将衆生與他們隔開。
一側,是滿懷譏諷的目光與嘲笑;另一側,是安靜對視的兩人。整個世界都在哄笑,而她與他,正站在那世界的中心。
時幼忽然笑了:“所以,這可不是野心。這是注定會發生的未來啊。”
玄霁王側首注視着她。她笑得張揚,一身污血未幹,眼睛晶亮得如同染上了星。
他看着這樣的她,扣着她的手,更是微不可察地收緊了些。
玄霁王本覺得,那些嘲弄的聲音實在擾人。他本想露出真身,喝止他們。若是這樣做了,那些嘲笑她的鬼民,便會立刻伏地跪下,像臣服于他一般,臣服于她。
他自是願意的,可她,未必願意。
他看着時幼晶亮的眼睛,内心已了然,這個時幼,比他想象得更為強大。那些嘲笑未曾刺穿她,甚至未曾染髒她的心。鬼民嘲笑她,她說不準也在嘲笑着鬼民,嘲笑他們的短見與狹隘。
玄霁王收回那一絲心思,那望着時幼的眼神,明明淡得幾近寒冷,卻仍有一絲稍縱即逝的溫度,落在她的身上:
“本王會見證你的未來。”
時幼聽着這句,明顯是在肯定她的話語,隻覺耳邊的一切聲音,倏地靜了下來。胸口湧上一股奇異的熱意,沿着脊椎向上攀升,讓她忍不住想站得更直些。
她很少被雲傾散人肯定過。
所以,她很喜歡,也非常需要,這種被肯定的感覺。
不需要多餘的言語,二人默契地松開了手。
在那片毫不重要的嘲笑聲浪中,時幼垂眸一笑,将那拇指大的鏡鬼彈了出去。鏡鬼在半空中翻滾着,劃出一道明亮的弧線,落向骨靈販子。
鏡鬼一邊飛,一邊笑得尖細:“若你二人來日成緣,可莫忘了回我一聲,我好去人間記功!”
骨靈販子下意識伸手去接,銀光入手時,它擡頭看向時幼,卻隻見那時幼,朝自己高舉那本陰陽錄,晃了晃,便将其塞進懷中,步伐從容地轉身,與身旁那男子一同離去。
骨靈販子聽着那一片哄笑聲,站在原地,低頭看看手中的鏡鬼,又擡起頭,望着那一抹漸行漸遠的背影,忽覺有些恍惚。
這樣的女子,她的未來,會是何種模樣?骨靈販子說不準,隻是内心有種奇異的笃定,在未來,世間任何人,恐怕再也無法忽略她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