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生萬物,海日振人心】
由于風雪過大,連宛之打算留在北方等開春再繼續旅程。
他原本找不到落腳地,硬是撐着往外走,最終在大雪皚皚的山林裡找到一間木屋,急忙上前敲門,才發現是獵戶。
獵戶大哥膘肥體壯,一看就是禦雪好手,原本聽到敲門聲還疑惑是哪來的鹿到門口了。
“小兄弟,喝點酒暖暖身子。”獵戶把連宛之帶到屋裡火爐邊坐下,給他倒了一碗酒,話裡帶着濃重的口音。
連宛之搓了搓紅彤彤的手,屋裡的溫暖讓他回溫的同時,身體也感受到了密密麻麻的刺痛,這是回血的現象。
面對獵戶的好心,他禮貌拒絕,“謝謝大哥,可我不會喝酒,有這爐火便足夠了。”
獵戶也坐在他身邊,把酒遞得更近,“放心,這是奶酒,喝不醉人,最配這大雪寒冬之日。”
連宛之看着碗裡面乳白的液體,散發着甜味和酒味,喉頭一動,雙手接過碗,“那就謝謝大哥。”
端着碗淺嘗一口,甜中帶有一點點烈,果真是好東西,連宛之沒忍住一口全喝了,從肚子裡到皮膚都覺得暖和起來。
獵戶笑着給他再加了一碗奶酒,“你一個人怎麼跑到這山裡來的?”
連宛之端着酒碗,臉也有點紅暈,“就是第一次看見如此大的雪,一頭熱就往裡走,也沒顧得上别的。”
獵戶搖頭,“這山裡有狼,你算是運氣好,現在雪正大,等雪過去,我帶你一起下山。”
“多謝大哥。”連宛之覺得自己遇到的人真的都很好。
兩個人邊喝邊聊,連宛之才知道獵戶大哥有家室,隻是每年會趁雪上山來打獵再下山售賣。
“你若雪天行走,雪水要燒過再喝,否則會拉肚子。”
“你這衣服容易打濕,要用些皮草隔開。”
“這罐油脂膏你帶着,塗在手上耳朵上,防止凍壞。”
獵戶大哥有着和他粗犷外表截然不同的細膩心思,教給連宛之許多雪地存活的知識。
連宛之拿筆一一記下,深怕漏掉半點。
“你識字?”獵戶看連宛之動筆,特别好奇。
“隻識得幾個大字。”連宛之很謙虛。
獵戶一拍大腿,“那你幫我給孩子起個名吧,等春天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獵戶臉上都是即将為人父的幸福和期待。
連宛之認真思考,最後提筆寫下[融生]。
“融生,春天是冬雪消融,萬物萌生的好時候,給新一年帶來了希望,大哥你覺得如何?”
獵戶大哥拿着那張紙,連連點頭,“這名字好!我孩子是送冬迎春的希望。”
得了這個名字,獵戶大哥高興地邀請連宛之等下山後在自己家住些時日,等開春後再離開,還能看見他的孩子出生。
于是等了近十天,風雪減緩,兩人準備下山。
獵戶拉着一個木闆車,後面裝的都是動物的皮毛和肉,足夠他們一家人換錢生活。
獵戶的妻子長得高高大大,挺着肚子一點不見行動遲緩,聽到丈夫與連宛之相識機遇,爽快地讓連宛之放心住下,當晚還烤了好多肉給他吃。
冬去春來,連宛之在此處待了一個多月,其中也收到了連景安的信。
連景安在信裡提了很多事。
【哥哥在外過得可還好?收到你的信我們都心安不少。
家中一切都好,不用太過挂念我們。
冬雪姐和臨河哥前兩日成親了,就在店裡辦的,我們都參加了。
冬雪姐還說你不在家,以後都不給你做好吃的了。
其實他們把喜糖給你留着了,等你回來再送給你。
得知你在嚴寒之地,一定要注意保暖。
——景安留】
連宛之把信收好,拿筆寫下新的家書,“我一切都好,現在已經快春天,這邊有許多新奇的東西……”
他把自己的旅行見聞都寫在信裡,希望家中親人也能與他一起感受。
同時他還給婆婆寫了一封信,信中提及,“……雖然我還未找到答案,但是我想把所見所聞說給她聽。”
不久,夫妻倆的孩子真的在初春誕生了,是個健康的小女孩。
獵戶把孩子包好露出嫩生生的小臉,讓連宛之仔細瞧瞧。
連宛之小心翼翼地拿手指貼了下臉蛋,真的像豆腐一樣!
小不點嘴巴一癟一癟感覺在找奶喝。
獵戶把孩子放到連宛之懷裡,“你抱抱。”
連宛之都不敢亂動,生怕傷到懷裡的小家夥,她軟軟的,像沒有骨頭一樣。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當下這種心情。
就像是看見草破土而出,花骨朵綻開的那一刻。
是生命的一種具象化,化作流動的暖流湧入全身血液,控制不住的想笑和想哭。
連宛之喊了一聲名字,“融生。”
外面傳來了鳥兒的叫聲,春天真的來了。
開春沒多久,連宛之便想繼續啟程,獵戶夫婦也不強留,但給他準備了衣食,叮囑他路上小心。
連宛之再次背起行囊,踏春而行,向東而去。
他出來還不到一年,可能是旅途得到了鍛煉,身高也拔高不少,現在估摸有一米七五,身體也結實很多。
他現在完全不怕走山路,因為有了自己的一套方法,投石問路,曲棍打蛇,找不到路就爬到樹上看遠方,确定方向再繼續走。
除了行山走路之外,他每經過一個城鎮都會進去待上幾天,當然是為了擺攤作畫寫信,賺取下一段旅行的費用。
不擺攤的時候,連宛之就會在集市裡到處逛,看有沒有新奇玩意可以帶回家的。
一天他走到一個攤前,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海螺和貝殼,甚至還有珍珠飾品。
老闆迎接上來,“小郎君,看看呀,我們家這些貝殼可好看了,珍珠也不錯,送心上人很好的。”
其實這是連宛之第一次見到真貝殼,蓮花縣在内□□周無海,沒見過也不稀奇。
他知道貝殼,還是因為許言。
許言指着河蚌告訴他,“貝殼和河蚌很像,隻是一個生活在河裡,一個生活在大海裡,而且他們裡面除了柔軟的肉,可能還會有漂亮的珍珠。”
他好奇的問,“大海長什麼樣?”
許言拿起樹枝在地上畫畫,“大海好藍好藍,一眼望不到邊,深不見底,人看見大海就會感慨自身的渺小。”
她點了一下連宛之的腦門,“你就是生活在海裡的小貝殼呀,還會掉珍珠。”
他摸摸額頭,“珍珠?”
“當貝殼裡進入了外來的異物,貝殼就會努力地把異物變成珍珠,這是對貝殼精神的最好褒獎。”
“我也是這樣嗎?”
“當然啦,現在遇到的困難以後也會變成你的珍珠。”
老闆見連宛之看着攤位發呆,又喊了兩聲,“小郎君?可是有中意的?”
連宛之回神,“老闆,這些貝殼都從哪來的,真好看。”
老闆解釋,“一直往東南方向走,走上十來二十天就能看見大海,這些都是我精心挑回來的。”
大海,連宛之心中一動。
他低頭看了看攤位,發現有一個兩三厘米大小藍色的貝殼和許言在信上畫的那個很像,輕輕拿起來拖在手心裡,一雙大手襯着貝殼更小了。
“這個怎麼賣?”
“七文,不還價。”
連宛之從袖口掏錢遞給老闆,“多謝。”
七文錢可以當他一天幹糧錢,但他并不在意。
老闆給貝殼打了一個孔,挂了根繩子。
連宛之直接挂在脖子上,小小的貝殼就像小小的他。
他繼續走在大街上,路過一處街角,發現有兩個孩子一個躺在地上,一個跪在旁邊哭泣。
他問旁邊的人,“大哥,這發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