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綿不絕,答案所為何】
時間就像流水,總會沖淡一些痕迹。
在大家都以為木食記不會再開門的時候,它偏偏又重新營業了。
不過門前多了一個牌子,上面寫着“本店老闆出遠門,歸期未定,照常營業。”
臨河不再去碼頭幹活,而是專注幫冬雪和二娘管理店鋪,每晚埋頭苦學算賬和寫字,性子也沒有原本那樣死闆。
顧客依舊很多,一些不熟悉的店裡情況的新顧客會叫冬雪老闆。
冬雪隻是笑臉回道,“我們老闆出遠門了。”
二娘沒有回小院,而是繼續待在店裡幫忙,冬雪和臨河也算是她的孩子,一家人好好在一塊才最重要。
開春之時,李恒毅一年任期已過,李父連寫幾封書信催他快快回京。
李恒毅在店裡約了一桌飯菜,請了連清,陳立還有冬雪幾人一起踐行。
距離許言離開過去快三個月了,大家仿佛已經從悲傷中走了出來。
幾人圍桌而坐,李恒毅提起酒杯感謝,“李某有幸遇見各位,多得相助照拂,這番情義難以言表,以後若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李某在所不辭。”
說完便一飲而盡,做了個拱手禮。
陳立扇子一打,“李兄日後定當前程似錦,志顯四方!”說完順勢陪了一杯酒。
真的知己好友,即便相隔天涯,也會希望彼此能縱橫四海,結友天下。
“大人以後有空多回來看看。”二娘以前不喜歡官家,但李恒毅的确是個好人。
“好,您也多多愛護身子。”李恒毅給二娘夾菜。
冬雪和臨河都送上了祝福,希望李恒毅一路平安,萬事順遂。
連清放下筷子問李恒毅,“大人此番回京是有何打算?以後便是留在京都任職了?”
李恒毅仔細想了想,“嗯,我有必須去完成的事。”
他以前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是按照父親的安排按部就班的活?還是逃避父親的掌控去找尋另一種人生?
如今,他心裡已經有了想法,以他的能力或許有更多可以做的事。
“怎麼沒有看見小木?”冬雪還是沒有改稱呼。
“他去祖宅陪爺爺奶奶了。”連清對于小木現在的狀态很知足,起碼不會像以前那般行屍走肉。
一桌人暢聊了許久,但沒有人提到許言,像是彼此間的一種默契。
幾日之後,李恒毅踏上了回京之路,他看了眼熱鬧的蓮花縣,心裡說了聲再會。
時間轉瞬即逝,春天過去,夏天正盛。
小木,不,連宛之迎來了他回家後的第一個生辰。
丢失的記憶逐漸恢複,他也對連府和家人更為熟悉。
連清原本想給他大辦一場宴席,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尊重連宛之的意願。
“宛兒,你想不想辦個生辰宴,請書院朋友來參加?”
連宛之搖頭,“不想。”
連清私下問了冬雪和二娘,得到回答就是,許言給他辦過。
連清一聽就有些發愁,他總不能給連宛之變出許言來吧?
沒想到冬雪直接讓他放心,說交給她來辦。
到了六月初八,夜幕降臨之時,冬雪端着插着蠟燭的蛋糕,三人一起出現在連府,還唱着那首熟悉的生日祝福歌。
連宛之沒想到還能再看見這樣的生日慶會。
他突然懂了許言在信中的最後一句話。
真的永遠會有人在愛他。
許言從來沒有騙他。
“快快,快許願!”冬雪催他快吹蠟燭,這個蛋糕是她做的最好的一個。
連宛之閉上眼睛許願,睜眼吹滅蠟燭。
幾人圍桌坐下,連清也是第一次見這樣過生日的,新奇的很,但隻要連宛之開心就好。
臨河默默把蛋糕切開分給每個人。
三個人還給連宛之準備了禮物,都是些貼心的物件。
到了夜晚,連清敲開了連宛之的房門。
“這個是許恩人讓我給你的。”連清拿出許言留給他的第一封信。
連宛之接過來,上面寫着【祝十二歲的小木生日快樂】。
連清關門離開,把空間留給連宛之。
連宛之打開信封,又是熟悉的幼兒字體。
【今天是你十二歲的第一天,雖然我不能陪你一起過生日,但我相信你依舊會收到很多祝福,因為你真的很好很棒。
一定要好好吃飯睡覺,最好再鍛煉鍛煉身體,就像我們種的小樹那樣健康強壯。
記得多去看看小樹,我想知道賣樹的老闆到底有沒有唬我們。
最後,祝賀你又長大一歲。】
信的落尾畫了一棵小樹苗,樹下面站着一個很可愛的兩頭身Q版小人,海膽一樣的頭發,一看就知道是連宛之。
樹頂上趴着短發小人許言,兩隻沒有指頭的小圓手往下撒星星。
連宛之笑了,她沒有忘記自己。
春去秋來,連宛之也慢慢長大,而許言對他來說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連景安性格變得沉穩了許多,逐漸接受了娘親離開自己的現實。
兩兄弟站在一起還真的分不清誰是兄長,畢竟也才差兩個月。
連宛之十三歲的時候問連清自己能不能習武強身,連清自然是高興地答應。
連清還特意請了武術師傅來教導兩個孩子,每日雞鳴起身訓練招式,之後再去學堂上學。
連宛之如今最期待的便是每年的生辰,因為可以看見許言給他留下的信。
每一封信裡面,許言都用着聊天的口吻給他慶祝生日。
【一年好快啊,轉眼你就十三歲了,有沒有長高?小樹長高了嗎?老闆保證一年少有九寸的。現在你冬雪姐姐做蛋糕是不是比我做的好吃?……】
連宛之每看一句就會回答一句。
“長高了的,已五尺有餘。”
“樹粗了一圈,高了一尺二。”
“你做的最好吃。”
信的結尾依舊是兩個Q版小人。
許言雙手叉腰,連宛之合掌贊揚,兩人站在長高的小樹前面,中間還放着一個小蛋糕。
一直到了十五歲,連宛之已經是個少年了,身姿挺拔有勁,長相俊美,甚至美更甚些,黑曜石般的眼睛配上濃密的睫毛,任誰都要迷失在這灘深不可測的湖水裡。
連景安也出落得不俗,濃眉大眼,鼻挺唇厚,身材結實有力,長得倒是尹月和連清的結合體,特别精神闆正,還有一股子書卷氣。
這四年過去,連宛之并沒有因為許言不在身邊而變得内向敏感。
相反,他心思細膩體貼,内心活潑靈動,隻是不輕易與外人表露。
這樣性格的養成,也和許言讓他經常與小樹傾訴有關。
小樹可以獨享他的秘密,永遠不會讓别人聽見。
連景安的性格反而更為沉穩,不管做什麼都極為認真,完全不見小時候那副撒嬌耍賴的樣子。
大家都誇連清有福命好,兩個兒子常人便是有一個都要燒高香了,他竟然有兩個。
外人的羨慕和恭維也隻是稍微減輕連清心中的苦悶罷了。
前幾日連清收到一封信,信裡提及尹月前幾日自盡了,隻留下一封信。
連清自然是恨尹月的,但她總歸是連景安的娘親,他不能讓孩子去怨恨自己的母親。
他将信交給連景安,連景安讀過信後掩面而泣。
信中并沒有說太多話,甚至連思念都沒有見到一句,但都摻雜在字裡行間中。
信的最後一句說道,[安兒,娘做了錯事,心中對你有愧,日後莫要再尋娘的消息,勿思勿念。]
連宛之走到連景安身邊,輕拍背安慰他。
這些年,兄弟二人從下人口中多多少少也聽到些閑言碎語。
連宛之恨尹月和陳懷平傷害了自己的娘親,但連景安并沒有做錯什麼,他還是自己的弟弟。
可連景安不這麼想,他心思敏感,覺得自己對不起哥哥,要不是小時候他害得哥哥掉進水裡,也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哥,我對不起你,你打我,罵我都行。”連景安低聲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