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激漣漪,一生波未平】
原本喧鬧的前廳,如今隻留下穿堂的風聲。
兩個孩子哭累了,已經迷迷糊糊地快閉眼睡過去。
許言上前把小木抱回懷裡,“睡吧。”
她看向連清,“連老爺,小木和景安情緒目前都不穩定,特别是景安,此番對他打擊太大了。”
連清也沒了力氣,伸手給已經哭睡着的連景安擦了擦臉,“我知道,今日若無恩人你與李大人,可能我永遠無法得知真相。”
“我是不稱職的父親,不稱職的丈夫,不稱職的兒子。”
如果他當初強硬一些,與父母抵抗到底,也許林茵也不會進門,更不會害了兩個無辜的女人,還有他的兩個孩子。
可是面對養育自己的父母以死相逼,他又如何狠得下心呢?
他總以為隻要聽父母這一回,家庭便可和睦,雖然他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林茵,但以後總歸能想到辦法的。
沒想到他的回避和懦弱,傷害了林茵,就此埋下仇恨的種子,肆意發芽生長。
如果他當時能與林茵好好聊聊,也許會有不同的結果。
但世間最為殘忍的便是,沒有如果。
連清吐出一口氣,轉頭拜托許言,“恩人,我可否請你繼續代為照料宛兒一段時日?”
連清知道許言對小木有多好,也知道小木現在離不開她,如今他也是心力交瘁,無法保證能把小木照顧好,思來想去,隻有這個辦法最為可行。
許言本來也想說這件事,她沒打算直接把小木送回連家,畢竟目前看來這家裡也不是很合适孩子成長。
在她身邊有一天算一天,自己一定會繼續照顧好他的。
“連老爺不用擔心,我定會繼續照顧他,你若想看他就來店裡,随時歡迎,況且也需要讓他慢慢接受家人的存在,一步步慢慢來。”
連清抱着連景安,就着蹲姿順勢一跪,“恩人的恩情,連某永世不忘!”
許言抱着小木也不好扶連清起來,隻能開口勸他,“不用如此大禮,兩個孩子還小,日後這個家都更需要老爺你來把持,來日方長,還請多多保重。”
事到結尾,許言帶着小木回了醫館,連清則是下令吩咐所有在場的下人不可外傳今日之事。
李恒毅早先跟着衙役一起回了衙門,許言那邊已經沒了危險因素,眼下是加急審問兩人,将這些案件的來龍去脈一一摸清。
李恒毅換了官服與趙縣令同坐公堂之上,下面跪着林茵和陳懷平二人,雙手均戴上了手鍊。
趙縣令得知十三年前林家火災并非意外後,驚得手中毛筆跌落在案,急忙開堂重審,一點不敢耽擱。
“你們二人應知自己所犯何罪,可認罪伏法?”趙縣令拍了一下驚堂木,審問起二人。
林茵并不回答,陳懷平見她萎靡的模樣,往前直直跪走兩步,“大人,這一切的主謀都是我一人,夫人隻是被我拉下水,還請大人對她網開一面。”
趙縣令拿起一疊證詞,“這些都是多位證人的口供證詞,條理清晰,時間準确,你二人無需再辯駁。”
陳懷平大喊,“大人…”
“既然證據确鑿,那二位大人就勿要浪費口舌了。”林茵擡起頭,眼神了無牽挂地直視前方。
李恒毅開口道,“現證據雖足以定罪,但案件來龍去脈你二人必須交待清楚,尤其是林家大火一案。”
林茵根本不搭理李恒毅的說辭,李恒毅見此情形,便對陳懷平下手,“陳懷平,既然你說自己是主謀,那若是你交待清楚案件經過,我與趙大人會考慮是否減輕對林茵的刑罰。”
陳懷平明顯是對這個提議心動了,但林茵卻喊住他,“别犯傻!”
他看着林茵的臉,思考了一瞬,邊做了決定,“我說。”
……
多年以前。
“哈哈哈,你們快看!他沒有小雞雞!他是怪物!”一群男孩子裡的一位喊出了聲,邀請所有人觀看。
地上的陳懷平被扯掉褲子,挂在膝蓋上,雙手捂着□□,不想被别人看見自己的缺陷。
“真的诶!我娘說沒有小雞雞就是太監,說話像這樣,走路像這樣。”另一個男孩子夾着聲音,翹着蘭花指,扭着屁股走了兩步,惹得其他人哄堂大笑。
頭發披散的陳懷平咬着嘴唇,不想眼淚掉出來,越哭他們就欺負的越起勁,裝啞巴很快他們就會沒有興趣走開的。
忍一忍就好了。
有人上手想掰開陳懷平的手,“你怎麼尿尿的呀?像小丫頭那樣蹲着?”
惡意就像是潮水般湧來,淹沒着他。
他死死捂住,“别碰我…”
幾個人一起上手把他雙手雙腳呈大字型打開,沒有拇指大的器官挂在外面,下面的兩個圓球也極為不明顯。
“哈哈哈,快看快看啊。”
聲音如同刀子再一次把他的傷口割開。
“哎喲!誰砸我!”
“呀!我也被砸了!”
幾人被突然出現的石頭砸得身上這裡疼那裡疼,自然下意識放開了陳懷平。
“是誰不長眼睛打我們!”幾個男孩環繞四周找人。
發現有個分不清男孩女孩的人,手裡拿着一個大彈弓,随時準備繼續發射,“再不跑,我就先打你們雞雞,再打你們眼睛。”
幾個男孩面面相觑,他們幾個還能怕一個?
準備一起上教訓這個人,沒想到對方的手速飛快,立馬就連發幾個石頭,全部打中幾個男孩的要害,瞬間幾人疼得護着下身,哎喲亂嚎。
“還不走?”小孩拿着彈弓步步緊逼。
識時務者為俊傑,幾人自然是跑的沒影了,還留下一句,“你們給我等着!”
走路的樣子一瘸一拐,倒是十分好笑。
陳懷平在他們放開自己的時候,就迅速把褲子往上拉,裝作眼瞎耳聾的樣子躲在一邊,希望來人看不見自己。
一聲清脆的聲音在頭上響起,“你沒事吧?”
陳懷平不擡頭,隻是小幅度搖頭。
本以為對面這人會離開,沒想到竟然直接蹲在他面前,低着頭看自己的臉。
“你怕什麼,我又不打你。”
陳懷平慢慢擡起眼睛,覺得面前這個人笑眯眯的樣子很好看。
“你要膽子大一點,他們打你,你就打回去,把他們打怕了就不敢來找你了,白長這個子了。”話語間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謝,謝謝。”陳懷平擠出一句道謝。
“别客氣,我叫尹月,你叫什麼?”
“陳懷平。”
這便是林茵,哦不,尹月和陳懷平的第一次見面。
那一年,陳懷平十二歲,尹月八歲。
陳懷平家裡人因為他的先天缺陷,并不待見他,甚至巴不得他在外面自生自滅。
自從家裡生了健康的弟弟後,他更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一連幾日不回去也不會被過問。
于是,陳懷平很喜歡待在外面,他沒有家,破廟和私塾外是他最喜歡待的地方。
直到遇到尹月,他才覺得生活有那麼多樂趣。
尹月的父親是個屠夫,極為重男輕女,甚至把尹月打扮成男孩子,但事實上對尹月一點也不好。
後來也是生了弟弟,家中便更不管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