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施之人能壞到哪去,老大娘點頭,“當然。”
“我有一事相求。”
“小公子你直說。”
“等會我帶你和孩子去廟裡廂房,我有些關于林茵的事想問你。”
老大娘看着陳立,思考了一會,便點了點頭,轉身給孫子擦了擦嘴。
陳立和收拾攤子的下人打了聲招呼,說自己帶大娘去廟裡參拜。
陳立問小沙彌要了間偏遠的廂房,安全保密為主。
他又給大娘沏了杯茶,便坐在旁邊開口,“方才為何如此堅定說那人不是林茵。”
老大娘立刻回答,“我在林家幹了二十多年,林茵是我一手帶大的,我能認不出嗎?我能認錯親生女兒,也不會認錯林茵。”
陳立覺得這事說不通,“可林家不是在十三年前那場大火裡都意外身亡了嗎?隻有林茵活了下來。”
老大娘把孫子抱在懷裡,回憶道,“那場大火其實原本我也是躲不過的,恰逢我母親那時突發重病,需有人貼身照顧,我就想着不幹了,但林家兩口子人好啊,讓我放心回去照顧家人,想回來就随時回來,還給了我一筆錢。”
“沒想到我才回去半月,林家就發生了災禍,我聽到消息就想回來,但沒有看見林茵,隻有一個男的,自稱是連府的管家,說林茵已經被接到連府休養了,等身體恢複好,便嫁與家主做妾,最後給了我很多錢,讓我回家好好過日子,不要來找林茵了。”
老大娘想到這裡,眼淚泛起一些淚光,“我還想着,幸好林茵還活着,能嫁入連府做妾也是比在外面給普通人家做正室更好的,後面她知道還生了個兒子,家裡人對她還不錯,我就更放心了。”
突然她臉色一變,“但今日一見,她根本不是林茵啊,那林茵去哪了啊?我對不起林家對我的好啊。”
提起林家,老大娘便是眼淚不止。
陳立聽完老大娘叙述,心裡無比震驚,但還是先安撫情緒激動的大娘,“您别太過傷心,傷身子。”
孫子看到奶奶在哭,還給奶奶的眼睛吹吹氣,“痛痛飛,眼淚沒。”
老大娘抱着孫子,“奶奶沒事啊,乖。”
然後和陳立說,“公子,這件事有蹊跷,不知有何辦法可查明真相?”
陳立下意識想摸扇子,但發現沒帶在身邊,隻能雙手交握,“我與蓮花縣的巡撫乃是好友,我自當會将此事轉告于他,請他徹查到底,若是到時需要你作證,還請你受累答應。”
老大娘說,“隻要有我能幫得上的,大人隻管提。
陳立回憶起和李恒毅的談話,他們二人對于林家大火一事聊了許多。
當時他已經十歲有餘,已經有了記憶,自然是記得林家火災一事,同時李恒毅還向他透露過一些卷宗上的火災細節。
陳立打算繼續問老大娘是否知道些什麼,“我聽聞林茵被救之後說自己是因為不喜地龍的煙味才躲過一劫的。”
老大娘反駁,“怎麼可能,林茵那丫頭體寒,最怕冷了,冬天棉被都得兩三層,地龍得給她加兩個才夠。”
果然,信息對不上。
陳立最後提了個問題,“人的相貌會變,到時候該如何證明她不是林茵呢?一面之詞怕不足以作為證據。”
老大娘說,“林茵很少出門,隻有家裡人看過她的臉,因為她的臉上有一塊很大的紅色胎記,面容再怎麼變,也不可能換皮。”
“那如何證明你在林家工作多年?”
“我本是奴籍,但林茵十歲那年,林家老爺夫人就把我的賣身契還給我了,還給我一些錢置地,我後面便入了良籍,官衙可以查到我改籍的時間。”
“另外,接生的穩婆我也認識,她也可以證明林茵出身時确有胎記。”
話一說完,眼裡又泛起淚光。
陳立點點頭,覺得老大娘說的不像有假,就算有假,編假話對她也沒什麼好處。
“我記下了,今日你我這些話還請暫時不要對第三個人說起,我會報官查辦,如果有消息,會随時告訴你。”
然後問了老大娘的住址,方便後續找人。
老大娘說自己會保密,陳立便讓下人護送這一老一小回家。
陳立自己立馬趕回縣裡,身上一點都不覺着累,隻想快點找李恒毅,告訴他今天發生的事。
他到了李恒毅住處瘋狂敲門,下人一打開門,他就往裡直沖,邊走還邊問,“你們大人在哪?”
随後找到在書房辦理公務的李恒毅。
李恒毅聽到書房門‘咚’的一聲被打開,定睛一看,發現是衣衫不整的陳立,嘴裡還喘氣。
“陳兄,你怎麼……”他話還沒問完,就看見陳立直奔水壺而去,猛灌三杯水才停下。
陳立呼哧呼哧順着氣,還拿着杯子的手指了指跟他跑來的李家下人,“你,出去。”
下人在陳立和李恒毅之間眼神轉動,直到李恒毅點頭,才關門推下。
陳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喝了一杯水。
李恒毅看他喝飽了,才開口問,“陳兄如此着急,是有何要事?”
陳立咽了一口口水,認真道,“天大的事。”
随後便将今日與老大娘的談話一字不落的轉述給李恒毅。
李恒毅越聽眉頭越緊,怎麼連家的事還牽扯出十幾年前林家的事?
李恒毅的頭仿佛有萬千思緒,感覺要炸了一般。
如果這個林茵不是真的林茵,那真林茵去了哪?
而且為什麼這個假林茵要冒充真林茵?
如果是有意頂替,那麼林家的這場火災就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縱火。
蓄意縱火……陳懷平!
難不成十三年前的林家大火也是陳懷平幹的?
陳懷平和林茵二人究竟是什麼關系?
李恒毅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棘手的事,手撐着額頭摩擦。
陳立看李恒毅表情凝重,出言勸解,“林茵肯定不是簡單的人,但我們當務之急是用眼下的證據把那二人下毒謀害之事公布于衆,林家大火一事不如暫且一放。”
李恒毅聽着陳立的話語,覺得言之有理,有時候信息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幾件事糅合在一起,根本不知道先抓住哪個。
林家大火,連家下毒棄子,縱火毀屍滅迹,這三件事最終落腳點還是在林茵和陳懷平兩個人。
隻要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三件事之一成立,那目的也便達到了。
“你說得對,莫要思慮太多。”
陳立見李恒毅想通了,便轉移話題緩解氣氛,“你和許老闆的那邊可有進展?”
李恒毅眉頭一松,像是想起什麼笑了一下,“自然是有的。”
“那你快同我說說!”陳立好奇死了。
李恒毅娓娓道來那幾日的經曆,說到許言扮鬼那一段,也是無言搖頭啞笑。
“哈哈,不愧是她,連裝鬼都想得出來,佩服佩服。”
陳立想象許言頂着大白臉和大紅唇被吊在樹上的樣子,實在是忍不住想笑。
李恒毅見陳立笑的捧腹,心裡想要是你晚上看見她,也許就笑不出來了。
最後,陳立聽完了王豔的故事,也沒了前時的笑意,感歎了一句,“也是個苦命人。”
這世上,像王豔這樣的苦命人隻多不少。
能逃離那個環境的更是鳳毛麟角。
但這終究不是犯罪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