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這支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筆,不難想象對方正扮演什麼身份。
“……這位記者先生,”伊藤新正說,“看來我們不是敵人,可以告訴我你的目的嗎?”
“我的目的就在裡面。”對方緩緩道,“你的目的又是什麼?”
“那是三合會的地盤,他們最近聚集在這裡。”伊藤新正說,“你貿然闖入,會很危險。”
作為協助警察,伊藤首先要阻攔行動裡的突發因素。而在這之外,他也不希望有人死在這種由警方制造的意外裡——三合會本不該出現在這,是他們派出的成員将他們聚集。
紅發青年注視着他,借此判斷他是否說謊。不知為何,伊藤并不覺得緊張。
從說出自己身份的一刻,籠在他身上的輕微惡意與殺氣就消失了。
他沒有等待太久。被對方别在左耳的通訊器突然響起了電流音,寂靜的夜裡足夠使距離很近的兩人聽見。
紅發青年擡手,“Aka。”
赤?伊藤發散思維,那是代号嗎,另一邊是他的合夥人?
作為同伴,放任青年獨自出現在這裡——是信任呢,還是無所謂對方面臨的危機呢?
他的短暫出神沒被任何人注意,紅發青年沉默聽着另一邊的聲音。
“他說得沒錯。”略微低沉的嗓音在他耳邊說,“這次是我的失誤,行動可以結束了。”
“……好吧。”
紅發青年——椎名光希結束通訊。他将那些冷酷的部分收斂,對面前人揚起一個微笑。
“非常感謝您的幫助,警官。”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手機,“既然碰見了,這些資料也麻煩您幫忙轉交吧。”
他将手機遞給對方,毫不留戀地轉身走了。
伊藤新正注視他的的背影。
那道偏瘦身形逐漸融入黑暗,仿佛從未出現,手中的手機卻承載着某種厚重的信賴,彰顯這一幕并非幻覺。
他低頭,撥通了上司的電話。
在審核通過後,他們将手機内容全部審查一遍,不出意外的,這裡沒有任何與紅發青年有關的内容。将相冊幾乎填滿的,都是一些屬于黑色的證據。
三合會的,交易對象的,甚至有涉及警視廳上層的……
從照片和視頻涉及的内容判斷,對方的追查行動維持了相當漫長的時間。
這些證據給警視廳的任務帶來使人欣慰的進展,作為接收人,伊藤新正再次被排除在行動之外。他明白上層的謹慎,對此并不反感,隻是偶爾在任務中想起那個紅發的青年。
希望同事們能找到他——那還是個孩子,理應站在陽光下,擁有足夠漫長的、光輝燦爛的未來。
可直到行動成功,三合會勢力在警方圍剿中大受打擊,臨時隊伍解散,他依然沒收到任何消息。
警校新一輪的招生開始,伊藤新正也該回到自己熟悉的領域,這段經曆将和令他遺憾的事一起,被撰寫入行動報告裡,成為具有代号的秘密。
無論遇見什麼,無論有怎樣的意難平,都要堅定地向前走、向上走——這就是作為警察的使命。
然後在招生資料裡,他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椎名光希。
“……你适應得不錯。”伊藤略微欣慰地說。
對方從黑暗走進光明,身邊也多出一些能被稱為同伴的存在,那些他以為的事情想來不會再發生了,屬于警校生椎名光希的未來一片光明。
想到這裡,他露出微笑:“有想過畢業後去哪嗎?”
椎名光希平靜道:“我服從上級分配。”
他當然認出這個記憶裡短暫接觸的警察,但并不認為會對眼下“劇情”産生影響。那個時候的椎名光希也許手段略微暴力,但所行之事仍屬正義。
……總不能因為他追查極道就讓他退學吧?
顯然,對比事實,他的想象力還是略顯貧瘠。
伊藤新正從抽屜裡拿出了什麼,起身走到椎名光希面前。他看見一枚警徽,被緊緊握在手中,似乎曾被什麼濕潤的東西侵蝕,邊緣處帶着深褐色的鏽痕。
椎名光希擡眼。
在他的注視中,伊藤新正将警徽遞了過來。
警官維持這個動作,面帶微笑,眼裡閃爍他看不懂的——似乎可以被稱為期待的東西。伊藤新正直視着椎名光希:“那麼,去搜查一課怎麼樣?”
“……這是一個邀請嗎?”
“是的。”伊藤鄭重地回應。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椎名光希說。
他接過那枚徽章,撫摸上面凹凸不平的、似乎曾被血與火侵染的紋路。沉默許久後,他對警官揚起一個微笑。
“非常感謝您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