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下螢沒有看過漫畫。以他那貧瘠的過去,不容許存在這樣年輕化的娛樂,但這不妨礙他從彈幕裡提取類似的關鍵字。
在他眼中,漫畫其實更類似一種曆史與傳說的塑造。
但這是在描繪真實的人物、隻有經曆被加以改寫的前提之下。對異世界的觀衆來說,那應當隻是一段故事。
一個故事,什麼才是關鍵?
是層出不窮的犯罪事件?精妙絕倫的破案手法?還是跌宕起伏、引人深思的人生經曆?
無論怎樣,要使故事變得生動吸引人,必然不可能将其人物經曆的事情全盤托出。從中挑選出更值得觀賞的一幕,創造懸念、創造反轉,這大概就是“漫畫”對這個世界所做出的改變。
竹下螢想:他如今也在做相同的事情。
可惜,對一個故事而言,他的存在格格不入,他的個性也過于蒼白。如果江戶川柯南是被世界選中的“主角”,那他……大概就像彈幕最初讨論的那樣,隻是個三集沒的小反派吧。
哪怕是如今的争論,也隻是基于被其他人塑造出的,那個虛假的“幕後黑手”身份。
眼下的這份虛假是被動寫入的,竹下螢從來沒有主動配合,卻也順暢地完成了“劇情”。既然漫畫自會收錄那些被精選過的時間,那麼,稍微配合一下又有何不可呢?
如果能讓劇情變得精彩,或許漫畫樂意與他合作,他也能借此達成自己的目的。
竹下螢斂目、垂眸。
他獨自站在地下室裡,黯淡燈光打磨出少年單薄的身形,蒼白膚色與豔色的羽織外套對比鮮明。偶然有氣流波動,掀動了一點點近乎透明的發尾,露出那白且尖銳的骨骼線條。
他被填充在這幅畫中,既鮮活、又晦澀,仿佛一道生于黑暗的魂靈,即使并未動作,也依然帶着強烈的存在感。
“……反派是打不赢正派的。”椎名光希凝視竹下花衣冰冷的眼瞳,語調溫柔,“所以我宣告——我即正義。”
從酒吧外傳出一聲鴉鳴,好像瀕死時的語調,那聲音沉重而聲嘶力竭地、在這空蕩的地下酒吧裡回響。
吧台邊的女明星睜開了醉意朦胧的眼,銀發殺手警惕地摸上了腰間的槍。而竹下花衣擡手攬住紅發男人的肩頸,冰冷褪去,清麗面龐綻開了鋒芒畢露的笑意。
“那就讓他們看看,你所謂的正義吧。”
話語剛落,少女纖細的手指蓦然收攏,從身下陰影裡拔出了一把短刀。
刀身很薄、刀刃略鈍,刀柄深淺斑駁,仿佛還沾着血。銀色的刀上揚,幾乎沒有遲疑和停頓,以一個扭曲的角度刺向了那雙狐狸眼。
椎名光希眼中笑意未散,身體也仍親昵地貼着少女,隻是狀若輕巧地側過了頭。刀刃掠過他的睫毛,在眼尾擦開一道淺淺的劃痕。一滴血從細小的傷口中濺出,滴進那雙深紅棕色的眼。
仿佛幹涸的血重新流動,他眼尾裡滲出了猩紅。
椎名光希沒有眨眼,趁竹下花衣尚未收勢,他反手欺身壓上、兇狠地扼住了她的手腕朝後折起。對方則無視骨骼的鈍痛,毫不留情地撞向了他脆弱的腹部。
少女的身體蜷起,嬌小的形态卻每一次都能爆發出巨大的力度。椎名光希仿佛面對一隻兇猛的貓科,稍有不慎便會被開膛破肚。
他隻能憑借優越的動态視力和反應速度,半預判半猜測地對竹下花衣的突襲進行反制。短短幾瞬兩人已經交手了十多下,迫于距離,每一次的動作都極為迅速并具爆發力。
從倚靠沙發背、到摔翻玻璃茶幾,男人和女人身體糾纏,交疊着重重砸在鋒利的碎玻璃上,帶出了幾滴不知是汗是血的液體。
一切都來得猝不及防。
“铛——”
短刀被踢出去幾米遠,鋼刃和玻璃不停相觸,刮起一片刺耳的磨損聲。竹下花衣有一瞬間的分神,然後便看到高高揚起的蠍尾辮。
椎名光希從身後貼近,挽扼住了少女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