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沒過口鼻的瞬間,竹下螢感受到了久違的窒息。
他仿佛回到了過去,眼前一片黑色,狹窄空間緊緊包裹他的軀體。氧氣的缺乏限制了他的呼吸,連身體最後都成為了一種束縛。
他無力掙紮,也不願掙紮了,放任自己堕入那片黑暗。
但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疼痛是最為鮮明的感知,他被緊緊地抓住了,于是這疼痛也像是一種拯救。熾熱的液體沿着他們相握的手,一直滴落在竹下螢蒼白的臉頰上。
他像是被燙了一下,睜眼向那人的方向仰頭,冰冷的身體似乎也被帶來了一絲熱意。
“——”
……他在說什麼?
虛弱填滿了肢骸,少年隻能努力調動最後一點力氣,嘗試去跨過那片黑暗。他感覺到久違的焦慮——為那漸漸消散的、無法被聽清的話語。
【……螢!】
竹下螢睜開眼。
任誰也看不出他剛剛曾短暫地失去意識。那張蒼白秀美的臉平靜過了頭,淡金色的眸亦毫無情緒。
被系統的聲音喚醒後,竹下螢重新掌控身體,迅速打量了一圈四周。
河水湍急,但并不像之前那樣猛烈,他被平穩地朝下遊推動,附近的水面上全是扭曲和破碎的橋身殘骸。趁時間上還有餘地,他迅速感知了一下挂機狀态的其餘身體。
竹下花衣那邊風平浪靜,爆炸聲并沒有傳遞過去,少女們還在小聲地交談。偵探則很倒黴地在水底被一塊實木砸到了頭,毫無掙紮地失去了意識。椎名光希——或者說柏蘭德,因為身邊還有其他勢力的存在,他唯一能做的就隻是碾碎耳機、避免對方進行信号追蹤。
以至于到現在能行動的,竟然隻有他和江戶川柯南這兩個未成年。
竹下螢感應了一下偵探的方位,将他從水底拉了上來,利用水流的慣性将兩人帶往岸邊。
系統焦慮地為他指引方向:【朝右側……等等,先往下潛!有東西被水流推過來了——退後!】
竹下螢:“……”
他不得不在百忙之中分心安撫:“别急。”
少年短暫的前生經曆過比這更危險的事情,因此他有一套獨特的邏輯和應對方式。除去眼下虛弱的身體狀态,竹下螢可以說是表裡如一的淡定。
可系統沒辦法對此安心。
【怎麼會變成這樣,太驚險了,我應該先檢查有沒有炸彈的!您是被偵探影響了嗎?他都做了什麼啊!】
這種語調,聽起來有點面闆上那些人的影子。
竹下螢說:“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與自己互動,不得不說這是一份十分新奇的體驗,但對少年來說,更值得注重的是他第一次從旁觀者角度來判斷自身。兩份截然不同的思維方式,在面對同一件事時産生的情緒波動也截然不同,讓他有一瞬間恍惚以為赤崎雅人是真實存在的。
“雖然本質是一樁獨角戲。”竹下螢想,“……但目前來說,還算是精彩。”
但系統應當不這麼想。
竹下螢聽出對方将錯誤堆在了“赤崎雅人”頭上,但同時又認為這和操縱赤崎雅人的自己無關。
“雅人已經達成了最開始的目的。”竹下螢淡淡道,“我隻需要讓他帶我出來。”
【但事情現在變得更複雜了,如果讓竹下花衣來……】
……如果是花衣,恐怕在地下通道裡就要爆發出流血事件了吧。
将這個事實告知系統,對方可能會更加焦慮,于是竹下螢随意找了個借口:“她還在公共鏡頭下,至少先拍完手中的電影。”
思維之間的交流,放在現實其實隻是短短一瞬。對話結束時,竹下螢已經避開障礙物,從一側水面上露出了頭。
他有些脫力地睜眼,模模糊糊間看見岸上一個矮小的影子,正一路狂奔着朝他靠近。
……柯南?
竹下螢來不及說話,也來不及把偵探拽出來,他擡起手,把挂在身上的貓朝岸邊丢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