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凝着稀薄的水汽,陰冷攀附于皮膚的表面,生出一種讓人很不愉快的黏膩的潮濕感。疼痛仿佛從骨髓裡滲出來,脆弱内髒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尖叫。
竹下螢蘇醒過來。
少年目光略微遊離,思緒沉浸于眼前的黑暗,過了片刻才想起來呼喚自己體内的系統。
“剛才那是?”
【本體陷入昏迷,其他身體也失去了精神根源的鍊接,因而認為自己是獨立存在的。】
系統提起這點還有些後怕——那一瞬間的昏迷,讓世界上出現三個同樣的竹下螢。如果不是他及時建立一副新的軀體容納竹下螢的意識,恐怕對方努力扮演的竹下花衣和椎名光希都要不複存在了。
雖然是臨時掏來的平行時空墓碑,但無論作為挽救馬甲的意識容納體、還是作為找到竹下螢蹤迹的偵探,赤崎雅人都很合格。
“他的人格過于具有攻擊性。”竹下螢說。
不管是對其他人的,還是對他自己的。
身體處于昏迷的狀态,他的思維卻始終保持着清醒。在被那人掩住口鼻、昏沉充盈大腦的瞬間,他也短暫脫離了身體的锢桎,被熟悉感牽引,成為了赤崎雅人。
“……有一瞬間,我認同了作為‘赤崎雅人’的自我。”
偵探不同于椎名光希。警官懷抱理想,卻慘死在黎明前的黑暗。他也不同于森川愛。演員始終被人拉扯,最後也被扭曲拽入深淵。
相比這兩個本質病态、結局慘烈的存在,他很……正常。
偵破真相、發現事實是驅使他的唯一動力,謎題對于他來說是一種補品。他不在乎名譽,不在乎孤獨,隻在乎精神上得到的滿足。
他隻是沒能度過想要的一生。
這樣被迫産生的永恒平靜與竹下螢的情緒并不相同,也是因此,他從赤崎雅人的身體裡清醒。
如果說竹下螢是日式的清酒,酒質柔和、口味清淡,隻在入口時品出一點嗆意,那麼赤崎雅人就是産自俄羅斯的烈酒。僅靠嗅覺就能體會到濃烈的辛辣酒氣,劃過喉口時甚至産生一點刀剮似的痛楚。
盡管穿着簡單的黑白西裝、短發與瞳孔也都色調偏暗,但他性格裡過于強烈的部分,會給人色彩濃烈的印象。
過去的竹下螢并沒有把握能展現出這樣的性格,但在短暫的共鳴裡,他與偵探心靈相通,徹底地理解了彼此。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雖然說過不需要其他人的幫忙……但柯南他們,最終還是會選擇插手吧?對雅人來說,這并不是什麼好的消息。”
已經到稱呼姓名的這一步了啊。系統沉默感歎。
如果隻有“自己”,當然不需要考慮所謂的推理邏輯。兩具身體分别承載了系統的子體和母體,彼此感知就能找到竹下螢的所在。
可在他人的注視下,他們必須體現出推理的過程,要按部就班地進行分析,以找出犯人的下落曲線救國。
【其實,您已經展示了赤崎雅人的能力,其他内容可以不用考慮完美的邏輯,隻要能夠說服他們就可以了。畢竟……】
【——天才是沒有邏輯可言的。】
***
“這裡。”赤崎雅人簡短地宣布。
他們一行人已經離開了毛利偵探事務所,實地尋找監控鏡頭捕捉到的來自椎名光希最後的暗示。
毛利父女倆跟在男人的背後,高挑瘦長的影子伫立着,仿佛兩個沉默的背後靈。柯南則被一群大人留在了車裡。
小孩沒有權力反對,隻好無聊地拿着平闆看偵探之前的分析結果。
店内一共隻有四個攝像頭,而因為安裝人員的不專業,監控視頻存在着大量的範圍重疊與視線死角。但好在具有連通性的道路不多,窮舉也能列出全部的逃跑路線。
柯南翻出被赤崎截圖畫圈的照片,對照視頻來看,竟然很順利地連成了一條完整的路線。
“從後廚衛生間、順着牆沿……再借着人群擁擠時的陰影嗎……”
于常見細節尋找細微的差異,大膽猜想并小心論證。雖然因為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紅毛,這條線索如今已派不上用場,但柯南從頭旁觀到尾,對這推理分析的難度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