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客戶送走,昭昭終于松了口氣,整個人像散了架一般癱倒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想動。
同事說外面太陽很好,她轉頭看了一眼,确實,窗外花園裡花開得很好,蝴蝶翩飛,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好友。
她掏出手機,想了很久,字打出來又删掉,打出來又删掉,來來回回好幾次,她最終隻發了一句話——
【迢迢歸路:等一切結束,我們一起去海邊吧?】
她們是彼此最好的摯友,秋語腦子很複雜,她總是會想很多事,總是過得很不開心……但她總是能想到辦法逗她開心。
可那件事發生後,她無論怎麼哄,秋語臉上都再也沒有露出過笑容。即使有,也是勉強擠出來安慰她的。
其實……白玫瑰也好,紅玫瑰也好……昭昭知道,秋語一直都是秋語,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她都是她最好的摯友。
蝴蝶,代表蛻變,重生。
她一直覺得秋語像蝴蝶,但秋語可嫌棄了,她說蝴蝶太脆弱,無法承受風雨,她要當強大的不死鳥。
我的好友啊……你不也一樣,用脆弱的身體承受了那麼多的風雨嗎?
最近半年,秋語的頭疼症越來越嚴重,從前隻是覺得頭悶悶的後腦微痛,現在卻覺得像有刀鑽在頭裡,耳鳴也越發嚴重,偶爾還有幻聽,有很多次吃藥都不管用。
昭昭強行帶她去了幾次醫院,但醫院給的答案都是,她的大腦狀态無比正常,這一切都是情緒原因導緻的。
……發消息過去,過了很久都沒有回複。
秋語去當正義的使者,懲惡揚善去了……為了别人……和她自己的光明,她先擁抱了黑暗……
每當她不回消息,昭昭都擔心自己是不是再也收不到好友的消息。
她們曾經無話不談,但從那天過後,秋語再也沒說過和計劃有關的任何話題,因為她被排除在她的計劃之外。
雖然知道這是在保護她,但……好不甘心。
直到晚上要睡覺的時候,昭昭又看了眼手機。
秋語在半小時前回消息了。
【雨丘:那一天不遠了】
*
V.E生物昭昭坐在漆黑的長廊裡,哼着那首秋語曾經和她說過,她最喜歡的曲子——《柳樹搖籃曲》。
大海,她們見過了……
雖然那是真正的昭昭和秋語去的,她隻是繼承了秋語對昭昭的記憶而創造出來的假昭昭,但……就當她們去過了吧。
歌聲引來了她想見的人。
那個紅色戴頭紗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來,來到她身前,低頭看她。
噩夢:……
她沒有說話,半掩的紅紗下,那總是帶着若有若無的惡意的視線如回歸巢穴的毒蛇,懶洋洋地散發着危險的警告。
昭昭可不怕她,她歌聲沒有停下,反而站起來繞着她轉了一圈,不但伸手把她的紅紗摘下,還踮着腳撥開她擋在臉前的頭發,露出一張斑駁的臉。
噩夢沒有阻止她,任她擺弄。
一點都不恐怖,反而透着悲凄的豔麗。
……怎麼可能怕得起來呢?
她知道她的所有過去……知道她的執迷、她的隐忍、她的瘋狂……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昭昭哼着最後的旋律,背着手站在她身前,對她笑了笑。
昭昭伸出兩隻手,眼中閃爍着狡黠的光芒:“嘿!我的手裡藏着你最喜歡的小零食,快猜猜看它在哪隻手裡?”
噩夢不語,選了她的左手。
昭昭展開,她手心裡躺着一塊山楂糖。
噩夢又選她右手。
昭昭:“诶——你作弊,怎麼能兩隻手都選呢!”她不滿地怪叫,然後嘴角一翹,展開右手,“但是你猜對了,這隻手也有你愛吃的。”
右手心裡是一塊大白兔奶糖。
噩夢笑了下,她沒有拿她手裡的糖,而是向後退了一步,冷漠地俯視她。
昭昭撓頭歎氣:“你現在還真難哄,連這招都不管用了。”
噩夢:……
昭昭:“怎麼不說話?看你現在一副日天日地的樣子,搞得我還以為這些年的情誼都不要了。怎麼現在我想要破壞規則,你反而遵守了?原來你也怕傷到我?”
噩夢轉身就走。
昭昭對着她的背影大喊:“我都免費唱歌給你聽了,你就不能把話聽完再走嗎?……我就說一句!”
噩夢停下腳步。
她沒有回頭,仿佛在用背影催促她快說。
昭昭:“我知道這裡困不住你,因為我認識的秋語最讨厭被什麼人困住了,就算是自己也不行。小語隻是……太苦了,隻想拼命地抓住過去自己擁有的東西。但她也是你,她是你割離的一部分,希望你到時候……下手輕一點。”
她的‘一句話’好長,噩夢冷漠的臉上浮現出幾分躁亂,不等她說完就走了。
昭昭追着她的背影,急切地說:“還有祁煜,我會讓他想起來自己是誰,他不會妨礙你,隻會幫助你……好不容易見到他了,就算你現在有自己的想法,也别忘了他是你在這個世界唯一重要的人。”
“别對他下手……不然,你會後悔的!”
噩夢消失在黑暗中,昭昭失落地垂下頭,看着手掌中的山楂糖和大白兔愣神。
笑死,她不是真正的昭昭,紅衣女也不是完整的秋語,她居然還覺得這招能管用。
她拆掉大白兔奶糖的包裝把糖塞自己嘴裡。
……苦的。
*
一切塵埃落定,傅秋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她回到了自己簡陋的出租屋,回到了昭昭身邊。
所有執念和怨恨都在目标落網的瞬間消失,傅秋語感覺自己的心空了。
無論是愛還是恨都太消耗人的精神,它們像燎原的野火般燒盡了她對生活所有的渴望,唯餘一片焦原荒土殘留于世。
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秋語和昭昭癱在沙發上玩手機。
傅秋語在遊戲裡和流浪體戰鬥爽了之後,戳了戳首頁裡的小魚,對方過來拉了拉她的手。她又戳戳他的臉,小魚生氣地背過身去了。
忽然,她問昭昭:“為什麼小魚在經曆了利莫裡亞滅族之後,還能對人類抱有善意,甚至還能喜歡上身為人類的我?一般流程不應該斷情絕愛化身純恨戰士了嗎?”
昭昭:“……我不道啊?你要不問問他?”
傅秋語:“好難理解戀愛腦。三萬年就喜歡一個人,就算經曆了那麼多也還是熱愛世界……果然是人外才有的感情。是吧?小戀愛腦~”
她摸摸給她留了個背影的小魚的腦袋,小魚轉過來不爽地對她說:“我不是你養的小貓小狗~順順毛就會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