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4日,情人節。
辭去工作,在自己的出租房裡頹廢了兩個月,活得像個鬼一樣的傅秋語難得打扮了一番,踏出房門。
因為今天是負責調查陳革貪腐案的監察人員與她約定會面的日子。
——“這個案子牽扯人員太多,上到機構高層,下到普通庫管人員,裡面……甚至包括你的父母,你真的願意配合我們調查?”
——“是。”
——“我可以問一下,為什麼嗎?”
——“公道……我要一個公道。我的公道,老師的公道,還有那些死者傷者的公道。”
——“我明白了……這案子的确難啃,但你要相信,我們有充分的決心和信心,将它一查到底。”
從監察廳出來後,傅秋語腦子短暫地放空了。
她像個遊魂一樣遊蕩在大街上,找不到來路,找不到歸處。天地之間,好像沒什麼值得她牽挂的東西。
無數情侶手挽着手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商家的情人節促銷活動的橫幅滿大街都是,鮮花、氣球、巧克力組成了這個日子,連空氣都飄着糖果的香氣。
傅秋語飛到天外的魂魄被熱鬧的凡塵拉回來,她一擡頭,看到了一家花店,花店貼着“為你心愛的人送一束花”的标語。
她走進花店,買了一束白玫瑰。
店員問她是不是要送給喜歡的人,她笑笑說不是。
出了花店後,她找了個可以看到整條街,但又避開人流的地方,坐在長椅上,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發呆。
那束白玫瑰放在她身側。
她沒有想送花的人。
這束花是送給她自己的。
正思考人生,人群忽然有個男人向她沖過來,傅秋語一看,居然還是個熟人,基地裡管财務的。
她還沒想明白他怎麼會在這裡,他就哐一下跪下來了,膝蓋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男人拉着她的衣服說:“我看到你從那裡出來了!傅秋語……我求你高擡貴手,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不要舉報我,我求你了!”
傅秋語擰緊了眉,把衣服從他手裡抽出來,平靜而冷漠地說:“現在知道求我,當初怎麼不知道把手放幹淨一點?”
男人:“我……我也是沒辦法!我從小家裡窮,受夠了苦日子……我不想讓我的孩子也和我一樣……我不能坐牢,我不能!我的錢……都給我媽治病去了,我身邊沒有一分錢,我還要供養孩子上學,我不能坐牢!”
傅秋語一個耳光抽到他臉上:“這話你怎麼不和那些還躺在醫院裡靠着高昂藥品續命的人說?你怎麼不和那些失去了家裡唯一的勞動力的老人說?你怎麼不和那些死了丈夫的妻子說、死了父親的孩子說?!”
人在極度的憤怒中,反而會笑出來,她笑着說着這些話,眼角肌肉卻控制不住地抽搐。
她的頭好疼,像是恨不得要把她折磨瘋了那樣疼。
……憑什麼隻有她在疼?憑什麼隻有她在疼!!
傅秋語抓住他的衣領,強行讓他從地上起來:“現在你想靠賣慘搏我的同情是嗎?你情願向我下跪,都不願意跪在陳教授和在這場事故裡死去的人的墓前忏悔!我看你家還不夠慘,你應該馬上去死,你重病的媽和上學的孩子才能體會到那些受害者家屬的痛苦!”
男人痛哭流涕:“别說了……别說了!你以為我有的選嗎?我沒得選!如果我不做,我就會出局,你這樣有才幹的人根本不懂!!”
他從衣襟下猛然抽出利刃,向傅秋語刺去。然而傅秋語雖然是科研人員,但她身體反應能力一直很厲害,這是天生的,她很多次都依靠純粹的條件反射躲過了危險。
這一次她依然如此,男人的刀剛掏出來,她就已經看到并做出了反應,往旁邊避開的同時,還踹了他一腳,一腳給他踹得趴在長椅上。
男人刺出這一刀之後,就仿佛已經用光了他的所有勇氣。
他顫抖着,哭泣着,那顫抖的刀尖指向了自己:“你以為你做這些有意義嗎?背後的大魚,你們根本抓不到……你就隻能抓到我們這些小蝦米!與其等着被抓,去坐牢……不如直接死了!”
他淚流滿面,表情絕望。
傅秋語呼吸急促,拳頭捏緊了,痛楚在撕裂她的理性,她的額角青筋跳動。
她說:“刀不是就在你手上嗎?你怎麼還不去死?動手啊!!”
她冰冷的、毫不留情的話語終于将他岌岌可危的精神徹底摧毀,他哭嚎着,一刀刺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鮮血飛濺,染紅了她擺放在長椅上的白玫瑰。
傅秋語渾身發抖,她已經完全感受不到恐懼,突如其來的極端刺激,腎上腺素飙升的情況下,她能感受到的隻有極端的憤怒。
她冰冷地笑道:“你這不是做不到嗎?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一對情侶路過發現了這裡的情況,男生沖過來制止男人自殘,女生則是把她拉到一邊問她有沒有受傷,這裡發生了什麼。
傅秋語:“這個男人有家室孩子都十幾歲了卻還不死心地糾纏我本來想拒絕他居然自殘威脅我這太可怕了嗚嗚嗚。”
情侶聽了大怒,直接扭着他就送警察局去了。約會可以改天,現在整治下頭男才是人生第一大事。
傅秋語被圍觀群衆安慰了一頓,等人群散去後,傅秋語裝出來的柔弱表情漸漸冷卻。
她看到白玫瑰被血染紅了,變成了……紅玫瑰。
“玫瑰髒了……那就不能要了。”
她精神恍惚地抱着玫瑰去找垃圾箱,路過一家店時,衣服帶子不小心勾到了立牌,立牌倒下砸到她的腦袋。
痛倒是不痛,但是店員吓了一跳,連忙過來把立牌扶起來,問她有沒有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