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語說:“大人……不喜歡小孩哭。而且,哭沒有用。”
祁煜着池塘裡的倒影。在倒影裡,他可以看到小秋語在擦眼淚。
他歎氣:“哭,是小孩子的特權,一旦過了年齡,就再也沒法随心所欲地哭泣了。你很不珍惜喲。”
小秋語沉默了一會兒,說:“不,我不要再哭了……錯的是别人,憑什麼躲起來哭的人是我?……我不服。”
祁煜:“你要怎麼做?你的身邊又沒有人幫你。”
小秋語從樹上跳下來,她的神色仍是有些怯弱,但隐約已經有了成年傅秋語的影子。
她說:“沒有人幫,那就自己想辦法,我不能一直這樣……不是所有人都會被欺負,班裡那麼多同學,有人欺負人,有人被欺負,有人可以欺負欺負人的人。”
“所有人都怕她……她身上一定有什麼地方,是我可以學的。”
“……這個,送給你。”
她雙手捧着一朵白色的小花,送到祁煜身前。
“這是……?”
祁煜沒想到在夢境裡還會被送花,這丫頭居然從小就點了浪漫這項技能?
小秋語說:“這是我從樹上摘的,送給你,謝謝你的曲子,很好聽。還謝謝你願意聽我說這麼多說話……從來沒有人肯聽我說話。”
祁煜的心仿佛被一雙手揪了一下,又酸又痛。
他收下花,摸了摸她的頭:“花很漂亮,謝謝。那下次,你受了委屈,我還願意聽你說。”
傅秋語搖了搖頭:“不要再有下次了。”
她很早熟,這段特殊的經曆,已經讓她稚嫩的臉上多了不符合年齡的憂愁。
她已經過早地明白,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很孤獨,不會有人能真正地能給另一個人撐傘,也不會有人能永遠地聽另一個人訴苦。
傅秋語很認真對他說:“如果我們還能再見面,我希望下次見面時,我已經成為一個堅強的人。”
說完,她又跑了。
這次是真的走了。她跑進了田野裡,在麥浪中消失了蹤迹。
天色随着她的而離開而黑沉,那低語聲又來了。
但這次祁煜沒有走,他仍然靠坐在樹下,手指輕撚那朵小花的花莖,小花在他手中旋轉。
他已經明白了。
這次空間裡的能量,并不是他一開始以為的平靜……而是壓抑。
平靜,是愉悅的,舒适的。但是壓抑,隻是表面上很平靜,實則暗藏了許多痛苦。
壓抑的情緒,貫穿了傅秋語的整個童年和少女時期……
他擡起眼眸,直視在黑暗靜靜地注視着他的,那無數雙猩紅的眼睛。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瘋狂,已經積聚力量。
祁煜輕聲問道:“你,也是傅秋語吧?”
他清晰地看到,那些眼睛同時縮緊了瞳孔。它發出憤怒的咆哮,揮動如污泥一般的觸手,勒住他的身體。
“入侵者……去死!去死!!”
他之前的預判沒有錯,一觸碰到黑泥,他的大腦中頓時多出了很多聲音。
那是傅秋語崩潰時的尖叫、咆哮、質問、狂笑的聲音。
每一個聲音,都在沖擊他的神智,誘導他走向瘋狂。
祁煜沒有反抗,來自傅秋語的瘋狂,使他更加哀傷,他說:“但你們都不是傅秋語……至少,不是現在的傅秋語。”
“那個瞌睡王……肯定和上次一樣,又躲在哪裡睡覺。”
黑泥發出癫狂的笑聲:“你又了解多少現在的我?……哈哈哈哈哈哈!你誰都不了解,不了解秋語,也不了解雨丘!你知道在你們溫存時,真正的獵人小姐在想什麼嗎?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煜的神色頓時變了:“你怎麼會知道她?!”
而且居然知道他們是戀人關系,并且能準确地說出她的職業。
這裡是傅秋語的記憶,這裡的所有人包括黑泥都是她的一部分,她們所知道的事,都不應該超過她本人的認知才是。
上次他問傅秋語,她一副完全不知道的反應。
……不對!不對!!
傅秋語身上一些令他感到奇怪的細節,頓時全部浮現在腦海裡。
黑泥:“你想知道嗎?……等你死了,我就告訴你!”
黑泥陡然收緊了觸手。
瘋狂,再次侵入他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