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語一直有一個心願。
從她的少女時期開始,她就總是看到身邊的同學成為情侶。可他們都是戀愛前很好,但戀愛後總是找她訴苦,接着,不停地上演分分合合的戲碼。
她當時就在想,如果有一天她有了喜歡的人,一定要對他好,保護他,關心他,不讓他經曆這些令人煩惱的分分合合。
可是等到她逐漸長大,她才發現,自己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樣。
她沒有辦法去喜歡一個人。心動,确實有過。但她的喜愛就像清晨的露水,總是随着名為“理性”的太陽升起時而快速消逝。
而她自己也很明白,她其實從來不相信愛的存在。片刻的心動之後,留她心裡的隻有漫長而深刻的質疑。
所以,她有了一個小小的心願——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喜歡上一個人,那她就在自己的愛意最濃時,去野外采集最美、最豔麗的鮮花,編織成花環,親手送給那個人。
這樣即使最後因為各種原因分道揚镳了,她也會記住那一刻的美好。
可惜,傅秋語是個心如鐵石的女人。
快奔三了,她也沒找到那個讓她想要編織花環的男人。
但是現實裡沒找到,遊戲裡卻找到了。
當時的傅秋語:分不清遊戲和現實的二刺螈竟是我自己!
在穿越之前,隔着屏幕,她就一直覺得祁煜很适合花環。可惜狗疊的花環模型太醜,就是普通的幾個花圍一圈,根本沒有任何美感可言。
作為一個遊戲人物,她可以很喜歡他,因為他幾乎能滿足她的所有情感需求。
但遊戲是一回事,當他成為現實時,又是另一回事了。
隔着屏幕,她或許可以大言不慚地訴說自己虛僞的愛意,但是面對真人,對不起她做不到。因為她打心眼裡就不相信愛。
而且祁煜……作為數據,他可以為她而生……但作為一個真實的人,他也可以為她而生嗎?
至少傅秋語絕不認同。
每個人的生命,都應該屬于他自己。
而且她也不認為,祁煜會喜歡真實的她。
離開系統設定,他也有自己的好惡準則,有自己的意志和選擇。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她的心願已了。
傅秋語溫柔地注視祁煜,在心裡默默地為這段跨越虛拟與真實的可笑感情做鄭重的告别。
或許總有一天,她會在理性的烈日中暴曬死亡吧……
那她就期待,在她渾身幹裂暴曬而亡,靈魂離開軀體升入天堂時,她會在生死之界中明悟這世間的最終真理的一角。
不過……更有可能的是,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們先死在這個島上。
傅秋語長長地歎息一聲,覺得自己這輩子沒啥遺憾了。
她的心裡迅速下了一個決定。
本來,因小花生強度太高,手段太多,行蹤詭秘,她一時難以下定決心和它們幹到底。
但或許這世上,真的存在命運的指引。
當傅秋語被香氣吸引,走到那個開滿鮮花的山坡上時,她在那一瞬間,立刻想到了她這個一直無法完成的心願。
在理性的荒漠中,這朵為數不多的感性之花,無論遇到什麼風暴都始終在岩石夾縫中堅強存活。
但從現在開始,這朵感性之花也不存在了。
在傅秋語和自己虛妄的情感做告别時,她也在對那個仍存留着一絲感性的自己做告别。
怯懦,亦是感性。
她傅秋語雖然想死,但她還沒死,她不會坐着等死,更不會看着祁煜死。
小花生的路數是詭異,但也不是沒有弱點。
被動挨打是弱者思維,她都已經有祁煜當戰友了,自己也有克制它們的能力,她應該策劃反擊才對,才不是擱那兒擔心自己和救援隊的計劃會被它們幹擾。
一句話:能抓活的就抓活的,不能就全部弄死,決不能讓它們幹擾接下來的行動。
橫豎就是兩肩膀扛一個腦袋,大不了就是死,但是這個小花生,她就是死了也要先搞死它們!
傅秋語想通了一切,頓覺豁然開朗。
她心情極好地對祁煜說:“這湯聞着很香啊,碗在哪兒?我來一碗。”
她說着就轉身去找碗,沒想到祁煜忽然拉住她,“等等。”
傅秋語:“怎麼了?”
洞内越發昏暗的光線中,祁煜的眼睛仍然灼灼發光,因為兩人姿勢原因,他仰着頭看她,問:“你餓嗎?”
“?”
這都到吃飯的時候了,這問題還有必要問嗎?
但傅秋語還是如實說:“其實不餓。那個壓縮幹糧太抗餓了,我中午吃了半塊,到現在都還飽着。”
祁煜非常滿意:“那就好。”
傅秋語:“?”
他打了個響指,篝火頓時熄滅。羊肉湯沒了火焰持續加熱,逐漸停止沸騰。
他把鍋蓋蓋上,站起來,拉着傅秋語就往外走,“既然不餓,那我們就等會兒再吃。”
傅秋語被他拽出去,一臉懵逼,“……不是,你幹嘛呢?我們去哪兒?”
祁煜:“我日觀天象,認為現在是賞景的絕佳時間!快,帶我去看看你采花的地方到底有多好看,你一身花香,想必是一片花海吧?”
*
本來是想親眼看到傅秋語眼裡的落日中的花海,沒想到路比想象中的要長。
當傅秋語沿着标記回到花海時,夕陽已經徹底沉入大海,而最後的餘晖也因瑪麗蘇物質扭曲,在海盡頭扭曲出一個麻花狀的光暈。
傅秋語:“我都說了明天再帶你來看,你還不信,非要立刻來。再不濟,我們先把晚飯吃了再來也好啊。”
祁煜也有點郁悶:“都怪這太陽落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