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小姐失去聯絡的第七天,某個無名的海灘上,海水沖上來了一個女人。
她的頭發散在白沙上,像漆黑的海藻。
皮膚很白,很柔嫩,此刻因為泡在冰冷的海水裡,那形似花瓣的嘴唇也泛着白。
她穿着一身藍色的連衣裙,海水泊泊地拍打她的身體,那裙子随水波擺動,像是将海波一部分。
如果不是此刻她正昏迷着,模樣狼狽,看起來還真像從海裡上來的精靈。
祁煜趕來時,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明白魚群為什麼非要拉他來這裡了。
“長得還真像。”
難怪魚群會認錯。
臉型輪廓,鼻子嘴唇,都有點像。但也隻是有點。
身材也不像,她比獵人小姐要矮點,更豐腴點。看起來像什麼家族嬌養的千金。
挺好,如果沒有這層脂肪的保護,估計還沒撐到魚群發現她,她就先在海裡失溫凍死了。
他看向海面,原本漆黑平靜的海面忽然拱起弧度,一隻黑白胖子浮上水面。
這是一隻海中霸主——虎鲸。
但即使是海中霸主,此刻在海神面前也是個眼神清澈等待誇獎的小可愛。
虎鲸高興地噴水,旁邊魚群争相躍上海面,它們濺出的水花在月光下反射出碎銀般的光華。
看得出來,它們對自己第一個完成海神布置的任務感到很滿意。
祁煜平時對别人冷冰冰的,但對這些海洋生靈還真是沒别的辦法,他無奈地表示:“雖然很像,但你們找錯人了。”
魚群肉眼可見沮喪了,連尾巴都不會甩了。
虎鲸默默地潛水。
祁煜:“……但……也算救人一命,從結果上……你們幹得不錯。”
魚群又歡快起來,瞬間忘記剛才的低落。
它們高興地甩着尾巴遊向大海,繼續尋找海神失蹤的戀人。
祁煜無奈扶額。
一路上的期盼落空,疲憊感席卷而來。
多日不眠不休的搜索,即使是他也難免感到精神不濟,但是他不願、也不敢休息。
她是突然失蹤的。
據當時的目擊證人、她的好友陶桃所言,她上一秒還在旁邊,隻是轉個頭的功夫,她就不見了。
大白天的廣場上,衆目睽睽之下,居然能将一個大活人神不知鬼不覺地轉移……能做到這種事的勢力屈指可數。
暗中視她為獵物的勢力不在少數。
但從這幾天的調查來看,對于她的忽然失蹤,這些勢力也處在迷惑之中。
那麼,排除是他們動的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現在……是安全的嗎?
越是想,越是不安,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祁煜捏了下眉心,看向地上的那個人。雖然人是救上來了,但放在這裡不管也不行。
他打通救援電話,希望救援隊能盡快過來把人救走。
打完救援電話,他雙手插兜,走向海面。
沒想到這時候,一直昏迷着的人忽然咳出一口水,從昏迷中轉醒。
她艱難地睜開眼睛,與一隻腳踩在水上的祁煜對上視線。
她迷茫地看着他。
祁煜平靜地和她對視。
她:“……你好?”
祁煜:“你好。”
女人長着一雙對于女性而言稍顯鋒利的眼睛。眼角尖銳,眼尾上揚,睫毛長而直。
這雙鋒利的眼睛,和她柔嫩的臉有種矛盾感。
但是,很像。
她又痛苦地咳了兩下,又咳出一些水來。
她艱難地給自己換了個姿勢,雙手交疊,安詳地躺平:“哦……我是不是打擾你尋死了?”
她的聲音有着和她的外表不相稱的沙啞低沉。
祁煜默默後退幾步退到她身旁。
怎麼連聲音都這麼像?
祁煜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迷茫地問:“……怎麼?尋死也要拉好友拼一刀?”
即使是祁煜,此刻也差點接不上這話。
祁煜:“……我這人比較追求儀式感,想在死前知道見證我死亡之人的名字。”
女人油鹽不進地閉上了眼睛:“你死你的,我死我的,萍水相逢,不必知道名字。”
一根青筋,浮上了某位海神的額頭。
合着這位是跳海尋死沒死成的?
那這人必然和獵人小姐沒關系了。
剛要扭頭就走,海上一個大浪忽然打過來。
女人頓時從海灘上彈起來,“卧槽卧槽卧槽!浪打過來了快跑!”
她一回頭,看到祁煜居然站在原地沒動,震驚地瞪着他:“不是哥們,你來真的?”
祁煜:“…………”
第二根青筋,浮上海神的額頭。
接下來,按普遍理論而言,她應該開始狂灌雞湯,勸這個在海邊疑似想不開的小夥子珍惜生命。
祁煜冷靜分析,仔細思考。
以現在這種情況,他不是應該堅定地表決“死志”比較合适?
這樣浪打過來時,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潛入海中,順利死遁。
這是目前這種情況最快的脫身手段。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給人造成心理陰影。
誰知道女人一臉“這大小夥子沒救了”的表情,大搖其頭,在浪打來之前連滾帶爬地溜了。
看得出來,她非但不會有心理陰影,還生動地用背影诠釋了什麼叫“冷酷無情”。
祁煜:…………
行。
長得确實很像……但是性格和正義感爆棚的獵人小姐不能說一模一樣,隻能說毫不相幹。
女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祁煜松了口氣。
接着他才發現,在和那個女人交流時,自己的神經居然條件反射地微微緊繃。
人話翻譯就是:他居然有點緊張。
……怎麼回事?
他疑惑地摸下巴。
因為在這短短幾句話的交流裡,他無語的次數比過去一年加起來還多?
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