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嬴政猛地一拍桌子,眯着眼睛說,“你在跟誰這麼說話!”
扶蘇被嬴政吼得一愣,突然意識到那個夢裡,他去上郡前和父王的最後一次談話,嬴政也是這樣拍着桌子吼他。原來曆史竟是如此的相似,他在心裡苦笑一聲。同時也意識到自己的沖動,他低下頭,收拾一下情緒,接着辯駁道:
“兒臣的意思是,如今我們被燕國和齊國牽扯了一大部分精力,所以此事由兒臣出面最為合适。”
“在外,兒臣身為長公子,親自前往長治縣幫助其度過難關,以示朝廷的重視,收攏人心。對内,父王整頓腐敗之事,以威示下。兒臣明白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可如今大秦尚未成為天下之主,這些蠹蟲便視律法為無物。是可忍,孰不可忍!”
嬴政看着扶蘇低着頭,控制着自己的脾氣,有理有據地解釋他為什麼要做這些事,忍不住勾起了自己的嘴角。
不知何時,原本還跟在自己身後奶聲奶氣喊他父王的奶娃娃,已經長成了有勇有謀,能夠承擔長公子責任的翩翩少年。
他本來還在生氣他的識人不明,覺得他被楚荍教導的太過溫順,明明跟着韓非學了這麼多年,先生書裡的帝王之術确實絲毫不懂。
不過扶蘇所言不錯,貪污之事朝中已有苗頭,他之所以沒動也是因為如今還有燕齊兩個對手在外面,他不能冒着讓内部不穩的風險。
但現在,韓趙魏楚四國舊地叛亂頻發,隻要有一人振臂高呼,便會有人跟随。根源還是因為太多人被逼着活不下去。他重提讓楚荍在泗水郡置分府的事便已有此意。
若此次能以長治縣為由頭,剔除那些蠹國害民的蠢材,稍微放緩秦國鐵騎的腳步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而且對扶蘇來說,也是個鍛煉的極好機會。
扶蘇與他不同,他從小在趙國有過一段極為困難的時期,人間疾苦他從小就明白。但是扶蘇不一樣,除了鹹陽,他還隻去過雍城,尚不曾真正見過這片被戰火、饑餓肆虐的人間煉獄。
“你想去長治縣,可以。随行的人員,需要的物資你自己定,但我隻給你一年時間,你要是做不到,我會換個人過去。以後,你也不會再有這種機會,明白嗎?”
扶蘇知道自己父王從不說假話,若他做得不夠好,父王不會再給他第二次機會。但他能做到的,他相信自己。扶蘇呼出口氣,他擡起頭,再一次向嬴政行禮,目光依舊堅定執拗,“是。兒臣謹記在心。”
将此事定下來之後,嬴政便讓扶蘇回去出具體方案。楚荍和李斯則被留下來商量朝中腐敗之事。
現在知道此事的人隻有他們四個,嬴政準備在扶蘇出發之前先殺幾個立立威。至于那個胡裡,他已經派人去将他緝拿歸案。
第二日中午,扶蘇就拿着他昨夜不眠不休做出來的方案去找嬴政讨論,楚荍回格物府順着周立這條線順藤摸瓜。李斯也是如此,他為廷尉,掌司法之權,在此之前嬴政就吩咐讓他注意某些人,現下他的手中已經掌握一些證據。
從嬴政撿回長治縣這個小女孩之後,一切都在高效運轉。
隻是楚荍依舊在擔心扶蘇的安危,現在她可沒有第二顆能夠起死回生的金丹,萬一扶蘇遭遇什麼不測......
“姑姑、姑姑!”扶蘇拿着筆在楚荍眼前晃了晃,“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啊,姑姑在聽,在聽。”楚荍回過神有些勉強地笑了兩聲,皺起的眉頭裡是止不住的擔憂。
“那我剛剛說了什麼?”扶蘇問。見楚荍答不上來,他歎了口氣,知道自家姑姑還在擔心自己的安危問題,“姑姑就是不信我,也該信王離吧。出了鹹陽,他就會寸步不離地貼身保護我,甚至睡覺都要和我睡在一個房間。除了他,還有衛兵的保護,我不會出事的。”
見狀,楚荍不願讓扶蘇還分出一份心來擔心他,勉強勾起笑容,“想要我不擔心也行,你這次去長治要帶上姑姑。”
“可是父王不是要姑姑留在府裡處理貪污一事?”
“隻要公子答應,我會去與大王說的。幾個月前才發生這樣的事,我不會放心讓你一個人去的。府裡有甘羅在也能處理這些問題。”
“好吧。”扶蘇最後還是松了口,笑着答應了。他知道自己無法讓楚荍不擔心,更阻止不了她要和自己一起去長治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