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卷的聲音很好聽,帶着少年獨有的透明和青春,又被他的個性浸染上随性溫和的底色,讓人一聽就能在眼前描繪出他本人的面貌。
七月聽到這句話卻隻覺得如墜冰窟,從頭冷到腳。
“你的【咒言】呢?”
狗卷看着七月逐漸崩壞的表情,放下手中的葉子,拍了拍床側,“你先坐。”
七月依言坐下,手依舊攥得死緊。
“你昏迷的這幾天發生了很多事,情況很複雜……”
“我知道”,七月略顯粗暴地打斷狗卷的話,“我看了報告書。”
狗卷沒有生氣,隻是笑了笑,“你看了啊,雖然很兇險,但這次事件中沒有人死亡,算得上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七月手指深深陷入被單之中,頭低垂着,手背青筋泵起,“這算哪門子的萬幸啊。”
那聲線中帶着隐約的哽咽。
狗卷沉默了數秒,終于不再岔開話題,“好吧,我失去了【咒言】,沒有術式了,雖然現在這個能随意說話的狀态也挺不錯,但偶然還是會懷念【咒言】呢。”
“就像現在一樣。”
“【擡頭】”
散亂的黑色發絲遮住七月雙眼,她手臂輕微顫抖着,腦袋卻一動不動。
“果然沒用了啊”,狗卷故作失望地說。
話音未落,七月條件反射般地擡起頭。黑發下,眼周已紅了一圈,淚水在眼眶内打轉。
“對不起”,像是承受不住這句道歉的重量,她的頭又低了下去。
“……對不起……對不起。”
一聲比一聲低沉,一聲比一聲短促,一聲比一聲嗚咽。
“又不是七月的錯,幹嘛道歉。”
七月肩膀一抽一抽地聳動,淚水悄無聲息地滴落,白色被單一點點染上水痕。
狗卷雙手用力夾住她的臉,強迫她擡頭,“聽好了,我失去術式是很多個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不是你的錯,所以,不準道歉。”
七月淚眼朦胧地看着他,狗卷心軟了軟,放松了口吻,“更何況,你還得幫我找回術式呢,這是隻有你才能做到的事,對吧?”
他搖搖七月的臉,示意她回答自己。
七月嗓子堵着說不出話來,隻是揉了把眼睛,用力點頭。
狗卷用摸小狗一樣的方式撓了撓七月下巴,“好了的話就先别哭了,去吃點東西吧,你這幾天隻打了幾瓶葡萄糖溶液,硝子醫生告訴你食堂的位置了吧。”
狗卷推着七月起身去吃飯。她走到門前,又突然回頭。
“我絕對會幫你找回術式的,絕對。”
莊嚴肅穆有如誓言。
狗卷笑着,“我從來沒懷疑過這一點。”
七月離開了,狗卷松了一口氣,向後一靠,繼續對着窗外的海景發呆。
乙骨看着七月從狗卷房中走出,然後在自己身側坐下,一時拿不準該用什麼口吻與她對話。
“真希怎麼樣了”,七月打破了沉默。
“傷得很重,咒力全無,還留了點後遺症,硝子醫生在想辦法。”
“……謝謝。”
“為了什麼?把你喚醒的主要是真希和夏油傑,道謝的話去跟他們說。”
“謝謝你救了真希。”
乙骨側過頭看着她,眉頭緊皺,“拯救真希又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不要說這種話。”
“不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嗎?如果我從始至終沒有出現過,所有事情就不會發生。”
“……别多想,你當時失去了意識,後來發生的事也不是因為你的意願導緻的。”
“呵,真的不是我的意願嗎?”
七月轉頭,直直看向乙骨眼底,她眼中的嘲弄與譏諷幾乎要化作實體。
她一字一句地問:“如果不是因為我的意願,為什麼冥小姐和東堂的術式都完好無缺,隻有【咒言】被奪走了?”
“我告訴你為什麼,因為我發自内心的想要這個術式,不止一次在你們面前說過羨慕棘的咒言,這樣,你還覺得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錯嗎?”
乙骨十指緊扣:“别說了……”
“藏身在另一個意識背後,無辜地享受着他人血肉做成的大餐,這樣你們就覺得我是可以原諒的了,太好騙了吧。”
乙骨額頭青筋暴起,怒目圓睜,他一把揪住七月衣領,“我讓你别說了!”
七月定定看着乙骨那張悲憤交加的臉。
“你以為棘術式被奪,隻有你一個人愧疚嗎?你以為真希重傷病危,隻有你一個人傷心嗎?我比你更難過!因為我才是清醒的那個!”
“但是在這裡互相責怪有意義嗎?棘的術式能回來?還是真希的後遺症會消失?在這裡跟我争誰是罪魁禍首,隻不過是為了減輕你内心的罪惡感,難道你的感受比棘和真希更重要嗎?”
“我?減輕罪惡感?”七月覺得十分荒唐,呵笑出聲,用十足刻薄的語調說,“這裡最沒有資格對我說這句話的人就是你,你和我有什麼區别?躲在裡香身後,看着她将那群欺負你的人揍到半死,其實心裡很爽吧,完事之後還可以擺出一副可憐的表情博得他人同情,你根本就和我一樣虛僞!”
“砰——”
乙骨一拳揍上七月的臉,鼻血順着拳頭揮舞方向飛出。七月短暫懵住,清醒後立刻回敬一拳擊中乙骨右臉。
兩人你一拳我一腳地打了起來,不動術式,不用兵器,純粹原始的搏擊。被他們祓除的一級咒靈看到了都得含淚舉報他倆打假賽。
也許是老天爺也看不慣這種舉動,很快,天降正義。
一隻腳橫空出世,勢大力沉,踹中二人,轟入走廊盡頭,嵌入牆内2、3厘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