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嶼和舒逸塵在劇情的設定中不僅是竹馬,而且走的還是一種特殊的竹馬路線。
天降竹馬。
把這本小說分享給南序的朋友莉爾,她深谙各種劇情套路、把小說情節掰開當做聊天話題,賴在南序家的沙發上給南序口述分析劇情時提到了這個詞。
南序給面子地詢問這是什麼意思。
莉爾用具體事例為南序詳細解釋。
比如裴嶼和舒逸塵從小一起在佛列倫州的州界附近的小城市長大,但在他們十歲的那一年,裴嶼和他相依為命的長輩搬了那座小城。
舒逸塵小時候很失落,傷心了好一段時間。
沒想到在諾伊斯學院開學的第一天,他就一眼認出了多年以來他一直念念不忘曾經那個鄰家竹馬。
裴嶼變得比小時候更難以接近,擁有着超出同齡人的成熟。
舒逸塵糾結了一整個星期到底要不要上去打招呼,最終因為近鄉情怯選擇沒有上前打擾。
直到他有一次被同學騷擾時,裴嶼上前幫他解圍,他才鼓起勇氣上前和裴嶼相認。
原來裴嶼也第一眼就認出了他,但是同樣以為舒逸塵可能忘記了他。
兩個人在心照不宣的相處中掃平了最後一點隔閡。
莉爾最後總結:這就是劇情裡所謂的宿命感。
南序當時“嗯”了一聲當做“已閱”的回複,又垂下眼低頭捋順手工羽毛筆末端的白色鴉羽。
莉爾懷疑南序是不是在敷衍她其實壓根沒聽,剛要假裝鬧起來,就被南序遞出去送她的羽毛筆收買,磕磕絆絆、結結巴巴地重複了幾遍“原來是送我的啊”,然後興高采烈地收下。
事實證明,南序真的有聽進去。
在昨天遇見裴嶼之後,他的大腦不受控制地迅速串聯起了這段劇情。
不過,想到歸想到,和他的關系又不大。
甚至南序甩開裴嶼的情況都沒能在南序的腦中停留多久,回到家睡了一覺就忘得七七八八。
他特意早早爬起來趴在閣樓的窗邊觀賞來到蒙特佩斯遇見的第一場日出。
冬季的日出遠不如夏日的絢爛壯烈,橙紅色天然的被渲染上了一層霧色,有了印象派畫家下模糊筆觸的韻味。
南序雙手放在窗沿,把下巴擱在手背上,頗為閑适地等待初升的陽光穿透他的皮膚。
早間的露水使他的發尖變得潮濕,顔色變成更有光澤的深黑,一隻渡鴉收斂羽翼停留在窗邊歪過頭打量着南序,似乎在對比它的鴉羽和南序的頭發誰比較漂亮。
南序撐起手,沒有去驅趕它,直到它被樓下的面包屑吸引走。
南序探出一點身子,和樓下的房東奶奶笑着打了個照面。
房東奶奶七十多歲,是位極為優雅的女士,叫做梅琳達。
梅琳達女士經營着一間花店和一間服裝設計裁縫店,有點強迫症,但這樣的小毛病在她的陽光、溫暖的性格壓根不值一提。她最近愛上了學習繪畫,正好昨天撿了個南序,于是放心地把自己的這個花店交給了南序。
她還反過來叫南序不用擔心。花店經營多年,來的都是老顧客,特别擅長自主購物,他隻需要在花店裡看心情澆澆水、充當花店門面就行。
南序稀裡糊塗地接受了花店鑰匙。
好在他以前養過挺多花,諾伊斯植物學課堂的拓展實踐也效果顯著,店裡的品種他大部分都認識。按照不同的習性,他簡單澆了水除了草後,捧着本書坐到柔軟的躺椅前。
已經放假了,南序倒也沒有像成績特别好的同學那樣勤奮,不再勤勤懇懇地啃着學校的大塊頭教科書,随便抓了本臨放假前從學校圖書館借出的小說閱讀。
沒有莉爾的解說,小說頓時沒有那麼有意思,南序先讀了前十頁、再跳到中間、最後直接翻到結局,感覺什麼都沒有看懂、又翻回到開頭從頭讀起。
早上起得太早、清新的花香太宜人、室内不冷不熱的溫室溫度太舒适,種種因素都成了催眠的原因,讓南序的眼皮越來越往下沉。
南序沒有抵抗,打算就這麼休息過去。
*
在小店員睡覺的時候,花店迎來了第四位客人。
客人身形颀長,唇色蒼白,額頭上包裹着一小塊白紗布掩蓋住了眉骨,有種疲倦的冷漠,把花店的溫度都壓低了。
他剛要開口詢問,卻蓦然噤聲。
他發現了花團錦簇裡躺在躺椅上的南序,像融了所有的春光,一進門隻會把目光聚焦到對方的身上。
南序阖着眼,一本書胡亂掩在臉上,隻露出下半張臉,雪白的下巴,他的嘴唇比在學校時顔色更豔了一些,泛着帶點漿果色果實般誘人的色澤。
花店的花束盛放得實在太燦爛,幾乎掩映了躺椅的形狀,像是南序睡在一片花裡,全身的線條柔軟,從潔白纖細的脖頸到弧度纖細的腳腕從寬松的褲腿露出一小截,上面似乎有一圈突兀的紅痕。
客人走上前一步,想要再看得清楚一點。
時間仿佛在南序綿長的呼吸中靜止了,直到南序慢悠悠地擡起手把書本拉下來露出眉眼。
“有事嗎?”
南序和裴嶼對視。
裴嶼發現南序見到自己時并不驚訝,他第一時間先狼狽地移開了眼睛,很快又重回了固有的淡漠,說:“要一束洋桔梗。”
南序懶洋洋的:“沒有。”
裴嶼指着南序右手邊的那一叢問:“那是什麼?”
南序把整本書都收起來,顯出完整的一張旖麗的臉:“看到了還問我?”
裴嶼冷笑一聲:“确認下你的視力。”
脫離了諾伊斯的環境,換去諾伊斯英氣挺括的校服,兩個衣料柔軟的人反而針鋒相對得更加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