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曉得六閻王身邊的心腹裡有他們派去的人,沒想到這個人這麼近,恰恰就在這兒,玄陰宮的情報能力也太強了些。
她張口說話卻隻發出幾聲狐狸嗷叫,隻好使勁點了點狐狸腦袋表示自己知道了。這幅狐狸身子輕巧,想來偷個東西不是難事。
當知曉孟元親自上陣深入虎穴之中時,饒是自诩深谙人性的魏清明魏大人也在此刻開始深深地自我懷疑。
他覺得,無論孟元作為帝座的女兒還是帝座的枕邊人,做這種以身犯險之事都是不可能的。且不論如此的身份尊貴幾何,便是帝座他老人家難道舍得送這位孟大人進去赴險?他慨歎一番後便得了前去回話的信,動身往李府之中觐見帝座。
如今城中已風聲四起,六閻王要求北陰大帝同孟元在衆人面前滴血驗親,以實證先前之風聞是否是謠傳。如此一來看似魚死網破,實則還是争個人心。那六閻王言若孟元是帝座血脈,還懇請帝座讓她認祖歸宗,并請帝座昭告天下如何擇立儲君,等等。
照魏清明看,若真是傳賢不傳親,恐怕那六閻王自己認了罪也會把他的長子推到這儲君之位上去,到底,他的根脈太廣,再如何也保得住性命。
他心事重重地叩見了玄冥,禀道:“六閻王請帝座前去九幽祭台驗親,還請了十八部主部大人及其餘九殿閻王前來觀禮。”
六閻王嚣張至此,他見帝座卻并未動怒,反而仍是雲淡風輕地把玩手裡頭的一個劍穗。
玄冥問:“都安排好了?”
魏清明答:“是,三萬精兵已秘密駐紮卞城外血清河畔,一刻便可入九幽祭台。”
玄冥道:“守城的那個付骁,等本座到了九幽祭台,你們不必等信,直接殺了。至于他手下的将士都抓起來,别弄出什麼聲響,可明白?”
魏清明點頭稱是,猶豫了一會兒後道:“帝座上了九幽祭台,身邊可要安排些人?”
玄冥随意地捋着劍穗上的流蘇,道:“不必。有道明在,也就夠了。”
魏清明再稱是,又回了些無關痛癢的話,玄冥垂眸看着手裡頭的玩意,隻等他說完了回個嗯或是微微點個頭。
他忽而擡起頭來直視向魏清明,讓這魏大人一驚,口裡的話說了半句便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張着嘴隻差“啊?”一聲。玄冥朝他笑了一笑,又驚得魏大人差點晃了身子。
這位從來都不苟言笑的大帝看着他溫和地說:“她有沒有同你說,她和本座的關系?”
魏大人吞了口口水,穩了穩有些軟的腳,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還在頭上。
帝座這個問題,實在是一個容易掉腦袋的問題。
他将腰彎得更低,畢恭畢敬回道:“臣不敢欺瞞帝座,孟大人的确說過,她說自己并非帝座您的女兒。”
玄冥哦了一聲,似乎并不滿意地追問道:“她可有再說别的?”
所謂伴君如伴虎就是這個意思,魏清明拿捏不定這個别的是個什麼意思,興許就是他揣測的那個意思,但即便他如此想卻也不敢如此說。
魏清明再将腰彎得更低:“禀帝座,孟大人再未說過别的話。”
玄冥了然,将手肘擱在桌上,托着腮笑眯眯道:“那你覺得,本座同孟大人是什麼關系?”
蒼天啊,這孟大人到底是公主還是娘娘?如若是公主,看起來帝座沒有向天下人公布這位真是公主的意思;如若是娘娘,他們這位帝座清正自持不染紅塵的名聲豈不是要在他的口裡毀了?
魏清明欲哭無淚地“呃”了一陣,直到玄冥的一陣衣袖垂落之聲似乎如他的小命倒計時的鐘聲一般地響了一下,他才跪地叩首道:“臣不敢妄言。”
玄冥淡然地、輕飄飄地、尾音帶着點兒上揚地道:“本座,是她的夫君。”
雷劫過了很久的魏大人,重新領略了一番什麼是被雷劈的滋味。
在約定的那一夜裡,那位蒙面男子将還是一隻小狐狸的孟元藏在衣袖裡送了出去。孟元循着他告知的路線一溜煙就跑到了六閻王泡湯池的殿裡。那地室就是在六閻王府地底下的,故而來回很容易。
閻王府裡頭還是如她那一夜來的時候一樣,靜悄悄地沒有什麼人影,好似府裡的人都搬空了。她踏草地穿花叢一路飛奔,竟一個人也沒碰上,如此順利地便到了那殿中。
她從一扇半掩着的窗中靈巧地翻了過去,厚厚的肉墊落到地上的時候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音。殿中水霧氤氲,正中央的湯池裡不絕地散出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