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一驚,眼前過了一陣黑風迷得她睜不開眼,蔺滄眼疾手快地将她拉到身後護着。
玄冥仰頭看着那黑影未說話,駐守地清宮的将士眨眼間便入了殿中,玄冥示意他們不必動手,于是将士四散在四周。
正當孟元想開口問蔺滄的時候,那黑影又轉了方向,沖向地藏菩薩的金身佛像上,如藤蔓一般地纏繞了上去。
佛像的金光淡了,孟元在方才那陣風的時候便覺此物修為極強,竟非她所能擋,菩薩金身非邪祟能近,這黑影竟然攀附了上去還無所傷。
明鏡法師面容震怒,随即命了僧衆布下法陣,仍然被玄冥一個手勢制止。明鏡法師忍住了步子,卻仍怒喝道:“何方妖孽,膽敢亵渎菩薩金身!”
那黑影道:“你說你是地藏的徒孫,呵,我看你不過是地藏的一條狗。你道你得了地藏的七分真傳,奉他的那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為真言,我倒是想問問你,你們冥界的地獄可曾空了?他又可曾入了地獄?”
随即它爆發出一陣狂笑:“虛妄,虛妄,你們全被他騙了,全被他騙了!還在這兒給他奉香火,可笑,可笑!”
人群之中不少人現出怒容,靈山的僧人沖上前來,見了玄冥的神色,其中一位尊者座下的大弟子怒道:“都如此了還不降伏這孽障,北陰大帝,你難道是一夥的不成?”
衆人面面相觑噤了聲,孟元的胸腔之中驟然蹿起一股火,從蔺滄身後一個箭步躍出來便道:“帝座自有帝座的道理,你佛門中人竟敢血口噴人。”
不顧那大弟子的震色,她扭過頭便仰頭望着那散發着黑氣的黑影道:“菩薩心懷慈悲度化衆生,若無菩薩指點,何來今日的冥界和六界的安定。你說菩薩騙了世人,那你可見得如今人界善惡分明引人向善?隻憑你一張嘴否了菩薩和帝座的功績,你才是那個蠢物。”
黑影不屑道:“小小一朵彼岸花,憑着這些小事就讓你心悅誠服,我看你也成了一條狗。地藏灑下了你們彼岸花的一顆種子,他便憑着這些小小的恩惠養出來天下的這些狗,尊他為佛,供奉香火。虛僞,實在是太虛僞。若他真心懷慈悲,真應了他那句大話,怎麼如今地獄還是人滿為患呢?”
這個問題,便是當年玄冥曾随口問過她的。
孟元平下心氣,冷笑了一聲道:“你可知地獄是何物?并非因懲戒世人而生了地獄,而是先有地獄才有人受苦,菩薩的慈悲是感化衆生免入地獄。這事并非幾十萬年就能做,菩薩未盡的,自有後人來盡。鼠目寸光之輩,還敢在此狂言?”
黑影笑道:“後人,你是說玄冥?當年地藏座下有那麼多人,偏偏選了他這個六萬歲什麼都不懂的小子,你以為是他好嗎,不,就是他能完完全全按着地藏的話做。你說說,這不是狗,還是什麼?”
孟元道:“帝座天資聰慧,學識修為皆高,如何不能接任冥界帝位?菩薩的話句句真言,如何遵不得?我倒是想問問你是何人,膽敢質問帝座和菩薩,又是有何居心?”
黑影靜默了,他從佛像身上緩緩退下來,遊過蓮座之下的兩尊金谛聽身上時停留了一瞬,那兩尊金獸竟随即顯了裂紋。
黑影重新纏繞回佛像身上,緩緩道:“地藏眼前沒有人能說假話,他自己卻字字句句是假話,呵,虛僞至極。我是誰…我是誰?你們供奉着地藏,卻又何曾知道他負了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銳的笑聲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震蕩,一些修為較淺的人一時不擋跌坐在地上,眼中流露出驚懼。
蔺滄開了妙有真空扇擋着,步子卻還是向後移了半步。
玄冥一動不動靜若無聞,良久之後歎了一口氣道:“空智,何必再執迷不悟。”
明鏡法師及一衆僧人陡然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纏繞在地藏菩薩身上的黑影。
衆人之中有知曉這名字的,亦齊聲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黑影彌漫的黑氣凝滞了,這時候像挂在菩薩身上一根幹枯了的水草。
孟元不解地看向玄冥,他并無怒色,神情之中卻暗含着一些悲戚。
她心中一震,又看向蔺滄,蔺滄遲疑了一瞬後向她搖了搖頭,壓着聲道:“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