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都這天都将雨不雨,空氣中漂浮蔓延着濕潤的水汽。
他更了衣,這日夜裡她便重新拾掇出一件玄袍來,正挂在衣桁上細細整理着。他的衣裳其實很多,但外袍無一例外地都是玄色,孟元從沒有見過他穿其他顔色的衣服。
每一件玄袍隻差别在紋樣上,大多繡的是龍紋,其餘也有什麼紋樣都沒有的。繡這些紋樣的大抵分成金、銀、赤三色,或是僅僅做了暗紋。
她從前認真想了想到底什麼時候能看到他穿别的顔色的衣裳,後來總結出來大概隻有在他的婚禮上能看見他穿紅的。後來又反應過來,他大抵是不成親的,所以隻能看到他穿玄色了。
手掌撫過光滑細膩的緞面,她如今回憶起這件事,不禁輕輕笑了笑,似是覺得有趣又似是覺得有點兒悲涼。
忽然身後有一人道:“笑什麼?”
是他,她也知道是他。
夜裡她來的時候見他不在殿中,曲言道他許是去宮中散步了。
想是眼下回來了,她正要轉身,忽然又有一陣溫熱貼上來,此情此景正如從前那一夜一樣。
她的身子陡然又是一僵,聞到他吐息之中帶出的酒氣時候稍稍安下了心。
他的手掌從她的腰際遊移到前腹,使了些力道将她向他的懷裡緊了緊。
她伸手去掰他的手掌又被攥住,她皺眉道:“你喝酒了?”
他鼻音有些重地“嗯”了一聲,然後便不說話。
孟元平了平心氣道:“你去哪兒了?”
他道:“亭子裡。”
她又問:“你一個人喝酒?”
他又“嗯”了一聲。
他們近得讓她可以感受到他那顆心穩健有力的跳動,身上的熱意通過薄薄的衣料傳遞過來,那股焚香還是如從前一般地重。
她沒有再做無用功地去推他,繼續問道:“為什麼喝酒?既醉了,就去榻上躺着,如此像個什麼話。”
他沒有動,卻如實答道:“心情不好,就喝酒了。”
最近冥界之中并沒有什麼事,她并沒見得他為哪件事煩心。他如今喝醉了酒還是這般惜字如金,她問一句答一句。
孟元耐着性子又問道:“為什麼心情不好?”
他又将她緊了一緊,悶聲道:“我好害怕,害怕你醒不過來了。我是不是太嚴苛了?明明不需要你做到這樣,明明隻要解開兩生道就夠了。”
孟元道::“你是...為着火劫?”
他“嗯”了一聲。
孟元歎了口氣,道:“如今就算你不催促着我修煉,我也會這麼做的,三劫不過是早些遲些的事兒,在你身邊曆着,總比我一個人曆着好些。你看,你不是也曆過嗎?”
玄冥道:“我知道你會這麼說,我有時候覺得,你要是性子軟一些就好了,可若真的是這樣,那你又不是孟元了。”
她附和道:“那肯定。”
随即不說話了,在心裡琢磨着玄冥為什麼心情不好,就是害怕她曆劫曆死了這回事兒?
但她随即沒有時間思考這回事了,他開始用唇輕輕觸碰着她的耳尖,然後撩開青絲吻上了後頸,留下幾點溫暖的濕意。
她顫了一顫後自知事态再如此發展下去定會重蹈覆轍,但是事到如今那碗醒酒湯不得不喂,幻境也不得不再施展一次。她一時便覺得有些頭疼,顧不得他的溫存缱绻徑直使了點力氣掙脫開他。
她轉身面向他有些惱又有些得意地說:“我去給你拿醒酒湯。”
醒酒湯仍是從前那個配方,其實她想了一想後覺得主要還是她那個幻境的功勞,但是以防萬一,她還是如出一轍地在這碗湯裡加了點兒憶散花。
她捧到内殿裡的時候看到他已經乖乖地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榻的榻沿上,正碰到他眼前要遞給他的時候,玄冥忽然道:“你先放在一邊,我要更衣。”
孟元瞥了一眼他身上的玄袍,便将碗擱在一旁的幾上,道:“那我去喚人。”
從前她也替他更衣,但她隻不過是應付他的外袍而已,至于裡頭的衣裳都是交由旁人做的,這也是為着一個男女授受不親的由頭。
她正要擡腳出去,他卻站起了身拉住了她,道:“你替我更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