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逼迫着她看向自己,怒聲道:“敖霈安,你這就要嫁給那個傻子了?”
她的手腕很細,被他的力道攥得很疼。她皺了皺眉,使着勁想從他的手中掙紮出來,徒勞無功之後望着他淡然道:“是。”
似有一股血氣湧上一般地,蔺滄覺得自己忽然有些昏。
他再次重複了一遍後她仍然冷冷地說了一個是,被她氣得不禁怒極反笑,甩開她的手腕看着她冷笑了三聲。一片怒意在胸之時,他拿起那台上的鳳冠便想砸,但卻在指尖觸到那冰涼華麗之物後蓦然停住。
他想到了當日她在殿中替他收拾洛華遺物時候的樣子,在觸到那頂鳳冠的時候,她似乎在想什麼。
他了然,心裡便漸漸地平靜下來,将手收回後看着她道:“是他們逼你的,對不對?本君這就去命他們解了這樁勞什子婚約。”
他說罷擡腳便要走,卻聽她冷聲道:“殿下這又是何故,臣女嫁什麼人與殿下有何幹系?如今推了這一個,便還有第二個、第三個,恐怕往後的幾個還不如今日的這個...”
他猛然轉身看向她,眼中的怒意倒讓她驚了一驚,話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
在這時殿中沉寂下來,她忽然扭過了頭去,肩膀一顫一顫,卻沒有出聲。
他終是道:“本君娶你做天妃,現在,本君去解你的婚約。”
說罷他便走了,再沒有留下一句話。
他此番駕臨在龍宮,既讓龍宮那些人出乎意料卻又在意料之中。霈安的生父,南海二殿下自是一番慷慨陳詞言這樁婚約是如何如何的退不了,邊說邊觑着他的神情。
他冷着面聽那老匹夫說完了這些,冷笑了一聲後道:“你如今還不配和本君議事,傳你們龍王來。”
老龍王本是個眼睛污濁耳朵不聰的人了,見着他一時間竟變得耳聰目明起來,觀這事态便連道這樁婚結得不好,當即就應退了雲雲。
他離了南海,便徑直向天宮去,于是便在靈霄寶殿之上留下了那句震驚群臣的請奏。
天尊雖然震驚,但到底給他批了。
他叩拜謝恩之後忽然有些恍惚,聽着流華宮的仙官禀議時将她稱作“二天妃娘娘”時便更恍惚。他爾後想來想去總覺得自己是被她下了套,她定然是打定了主意他會去南海找她,打定了他不滿她的這樁婚約。
隻不過他的這個疑惑在後來便消解了,有一日裡,她端着慣常的那副笑語盈盈的樣子聽他說完了這些話,然後撩起他的發絲在手中繞着圈兒,輕笑道:“若是當日定下的是個好兒郎,你還會來南海尋我嗎?”
他沒有回答她。但是在心底裡他知道,他終究會去南海走一趟。
他并未将此事告知于她,但她實在太聰明。待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又已在天宮站穩了跟腳,她早就探聽清楚了當年洛華之事的真相,以及這位二天妃和妖尊青岐的關系。
爾後玄冥和青岐做了交易,這交易的内容,她不須多想便曉得這事定當同洛華有關。她并未與玄冥和孟元相處多久,卻在隻言片語和眼神交替之中發現了二人之中不一般的情愫。
她并不關心孟元和玄冥如何如何,但是關心他的态度。
他那會兒震驚于洛華元神的補齊和玄冥修為的喪失,并未有空閑關注她的心緒。那幾日來為着洛華的事他常常神思恍惚,她的複生讓他一時有些無措。
他即便從未真心對過她,隻當她是奉着旨意來到他身邊就像在流華宮任職而已,但二人到底在流華宮朝夕相吹萬年之久,雖非恩愛夫妻,卻多少還是有些情誼。
這情誼并非男女之愛,而是時日一久後因着陪伴而生出的挂念。在她入流華宮之前他們少年便相識,入流華宮之後他從待她不好到逐漸接受了她,直至最後她的腹中還有了個孩兒。
二十多萬年了,他沒有一刻不覺得自己不虧欠她。
如今幾番波折之後她複了生,并非因他,而是因着青岐和玄冥。他自然知道青岐與她之間的情誼,又知孟元在玄冥心中的分量,故而此番她複生他竟沒出上一點力。
他虧欠她的,他不知道怎麼還,故而那些日子他都在流華宮裡想着這件事。霈安有時候會在殿門前偷偷地來看他,每次都是靜靜地來又靜靜地去,并不說什麼。如此糾結多日之後他去找了青岐,青岐如從前一般的不給他好臉色。
若是洛華現在問他要什麼,他的心裡或許能好受些。偏偏她不願見他,也不願要任何東西。青岐冷着臉冷着聲甚至想拔劍和他打一架,最終那妖尊還是忍下了氣,和他說:“日後别來打擾她,就算還她了。”
他默然良久,道:“我欠她一條命,她什麼時候要了,再來找我。”
青岐冷笑了一聲,絲毫不掩飾面上的厭惡,他譏諷道:“何止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