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站起來。她其實沒忘記玄冥的話,隻不過今時不同往日,若是此時的态度不好一些,恐怕她這根玄冥的肉中刺、眼中釘還要紮得深下去三分。
至于玄冥,他本是蹙着眉,畢竟無論于公于私,他在她面前都不能表現得自己其實已經原諒了她,如今見着她十分恭敬,蹙着的眉便松開了一些。
他将一個信封擲在桌角上,道:“你師父給你的信。”
她聞言似有些意外地擡起頭來,二人便在這麼長時間後頭一回對上了眼。
她瑟縮了一下眼神,随即慌忙走上前來将信封拿去拆開,細細地讀起來。
玄冥又将眉蹙起,她是不是有些太怕他了?若是裝的倒也罷了,她若是真的開始怕他,那便是他做得太過了。
拿到了蔺滄的信,孟元一時間便忘卻了自己身處于九華殿裡,因為這信上的内容實在是太令人訝然。
蔺滄同她說了一堆套話,譬如說收了她為親傳弟子但是其實這麼多年來甚少親自教導她,他有些抱歉。
文字上雖有抱歉,但孟元想了想蔺滄寫這封信時候的神情定當不是抱歉的神情。
讀到這裡的時候她偷偷瞧了眼玄冥,未曾想他一直瞧着她,這便又讓她慌忙收回了眼神。
不說别的,其實這麼多年來,玄冥倒更像她的師父。
爾後蔺滄便提到了正事,也就是他為何不在這段時日内來玄陰宮的緣故。
這個緣故便又讓孟元慨歎許久。蔺滄信上言自先前靈山佛會之後,這些年霈安郡主一直在天宮裡,先前是随着他居于流華宮,後來便去丹青宮裡上了職做女官,這也算有了一份活計。
從前孟元理解不了為何師父讓霈安郡主去上職,她便去上職了,像孟元這般的出身,在冥界之中是沒有品級的,但若是像那些個郡主公主什麼的,生來便有爵位,自然也有封地和俸祿。
她雖然未仔細了解過天界的品級是如何定的,但霈安郡主既是南海龍王的孫女,總不至于還要做一份天宮的生計。後來她琢磨明白了,隻要能留在丹青宮,霈安郡主便能常常見到她師父。
信裡繼續言道,二人因為種種原因生出了一些嫌隙,所以霈安郡主一氣之下跑回南海了,所以他現在要去南海尋她。
這個種種原因蔺滄在信中并未細說,孟元想了想,印象裡霈安郡主是個溫柔體貼的女子,雖然她師父在情事上一直是一個風流浪子,但這麼多年來身邊再沒有旁的女子了,怎的二人就生了嫌隙?
信裡也沒有說她可不可以問玄冥,于是孟元又擡起了腦袋,眨了眨眼探究地看向玄冥。
玄冥蹙了蹙眉,道:“有什麼便問。”
她讪讪一笑,道:“請問帝座,我師父為何和霈安郡主生了嫌隙了?”
玄冥一愣。他知道她會問些沒有什麼涵養的問題,但問這個,倒更讓他有些吃驚。
不過,她沒有問錯人。霈安郡主他雖隻有幾面之緣,但的确瞧出蔺滄待她不同。先前他以自身修為補齊洛華魂魄一事,蔺滄知曉,一段時日内頗是失魂落魄,恐怕這霈安郡主便在隻言片語之間猜想出了此事。
霈安是個聰慧的,即便她知曉,對于玄冥而言也沒什麼要緊。隻不過這二人間的關系就有些劍拔弩張之态,畢竟逝去了三十萬年的二天妃突然間活了,對于霈安而言一定是一樁難以接受的事,即便這個二天妃再也不可能當二天妃。
但無論是誰,總歸難跨過去這個坎。
但此事他不能告知于她真相,卻也不屑于說什麼假話圓過去,便道:“許是因為二人之間又夾了什麼人。”
孟元有些驚訝,又有些懷疑,但見玄冥不再開口,便亦閉了嘴繼續看下去。
蔺滄說在他不在玄陰宮的這段時日裡,讓她跟着玄冥好好修煉,待他将南海的事情了了便來冥界。
信上便說了這麼多,她五味雜陳地将信折好收在袖中,然後又五味雜陳地歎了一口氣。
玄冥見她如此,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怎麼,跟着本座修煉,你不高興?”
她一驚,随即在臉上堆起笑,隻是笑得比苦都還要難看一些:“不敢不敢,能随着帝座修煉是臣的,臣的...榮幸。”
說到這裡她便說不下去了,若是換做從前的孟元或許還能扯上許久的恭維之言,但眼下,她心裡總覺得自己和玄冥之間好似升起了一堵牆,從前能說的,現在便難以說的出口。
不知這堵牆是因着她犯下的這些錯,還是因着她好像喜歡上了他,總歸哪一件都不是什麼好事。
二人沉默着,這時候的氛圍便有些尴尬,當然,尴尬隻孟元一人覺得。玄冥這時候在琢磨着一件事,怎麼樣才能讓孟元心裡頭不那麼怕他。
在孟元眼裡,這氣氛實在有些古怪,便想着說些什麼話來轉圜一下。
忽地想到了在殿門口碰見七閻王爺的事兒,便又開口問道:“方才在門口遇見了七閻王爺,帝座吩咐閻王爺的那事兒,到底是想讓他判得重一些,還是輕一些?”
玄冥一愣,他并不知曉他們二人方才見到。
自在人間把那錢威踹了一腳後,他便決心要讓這人下無間地獄。錢威被陰差提來冥界的時候,他也恰恰好回到了玄陰宮,這時候孟元還未清醒。
其實七閻王殿判得沒錯,隻不過在孟元清醒之前他的心情忽上忽下,這一忽上忽下,看到錢威的判決便沒來由的想将七閻王殿那個老東西叫上來罵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