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
玄冥怔住了,連帶着手上的動作也停了。
她不自然地扭開了腦袋,覺得自己方才有點兒呆笨,笨到以一個人微言輕的冥界百姓的身份對他們的北陰大帝說出“辛苦”二字。
她嗫喏了半天沒出聲,玄冥靜靜地看着她,眼神未偏移一寸。
許久後他問道:“為什麼?”
她垂下了頭,老老實實地說:“我從前覺得你天天待在玄陰宮裡,很悠閑。但是如今才發覺,你年輕的時候應當很辛苦,如今閑也是應該的。”
“你一個人長大、一個人求學,之後去領兵打仗。上古之戰結束了,又被地藏菩薩選中,入輪回那麼多年受了那麼多苦,然後才接了當年那樣混沌的冥界。要是換做我,這條路走到一半就想放棄了。”
他的長睫顫了顫,緩緩道:“從前,确實很辛苦。”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所以,你以後能不能讓本座少操些心?”
她一愣,擡起頭看他。他的眼睛,仍是如一片無邊的甯靜汪洋。
她又垂了眸,輕聲道:“我沒有想讓你操心。”
他繼續将鲛绡包紮好,沉聲道:“此去靈山佛會,但願你言出必行。雖是佛會,但靈山廣迎天下信衆,難免魚龍混雜。你須好好跟在本座身邊,或是你師父身邊,可明白了?”
她順着他的話乖順地點點頭,一愣之後欣喜道:“我能去靈山了?”
玄冥見她綻了笑顔,輕輕嗯了一聲。
孟元既驚又喜道:“那、那你的意思是,我方才勝過你三招了?”
他道:“不止三招。”
她的劍法已入化境,即便無他那枚戒指的加持,也勝得過他三招。如今有戒指在身,因此與他比試得更久了些。
他端詳了一會兒傷口,道:“隻有一點本座要提醒你,今日與本座比試無妨,但若日後真有什麼境況與他人相鬥,切勿戀戰。”
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心裡猛然想起那一彼岸花境的事兒,便開口問他。
這件事一直萦在他的心頭,他思忖許久,但眼下暫時尋不到什麼因果,隻好同孟元道:“許是你劍法入了化境,靈力運轉之時便自然而然化出此境護身罷。”
原來如此,她忽地燃起了兒時的鬥志,她果然有些與衆不同,說不定身上還是背負着什麼不同凡響使命。
玄冥見她頗有洋洋得意的意思,用指背輕敲了一記她的額頭,道:“不可驕矜。”
他又将話轉回靈山佛會上:“你此去靈山,不用你孟元的身份,而是喬裝成本座座下使者,化名子初。”
不用她自己的身份,這個她能理解,玄冥本就不欲讓人知曉他要解兩生道的事情,因此她進玄陰宮的事兒沒有廣而告之。
事情嘛,自然是越少越好,所以她還是不要引人注目了。
玄冥卻沒想太多,原因隻有一個——靈山的住處皆為院落廂房,男女有别,若是讓她以女子身份入内,不知會落到哪一處去。
她若不在他和蔺滄身邊,他心中總覺不安。
如若是喬裝成男子,便了了這一煩惱。因此,他先前派人送名帖的時候,上面書的就是子初二字。
她又好奇道:“為何化名子初?”
玄冥道:“孟字中取子,而元即為初。”
她興奮道:“那我是不是要穿男子的衣服,還得易容易聲?”
這種改頭換面的事情,她還是第一次做,不知做男子的滋味如何呢?
玄冥看着她浮躁起來的樣子,便曉得自己剛才對她的囑咐又被她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了,便冷聲道:“不必,隻是走個過場,沒人會來深究你到底是男是女。”
她立馬洩了氣,他又道:
“一應所需的衣飾,已送至十善殿,我們三日後啟程去靈山。”
原本單有他和蔺滄二人去靈山的話,并不需要多少時日。因着此行捎上了孟元,在路上的時間便稍長了些。
他們抵達靈山的時候,距離佛會開始隻剩下五日。
他們三人的廂房在靈山山脈西處的靈飛峰上,落腳的院子喚作空有院,院中有四間廂房。
靈山佛會太過盛大,往來信衆難以數計,遞了拜帖的方才能安排進廂房裡,多的是自己帶了行囊來在空處打地鋪的。
靈山崇尚衆生平等,即便是玄冥和蔺滄這樣在六界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來了靈山也并無什麼宮殿可居,而是與旁人一般居于廂房中。
但他們二人的身份終歸有别,故而分了他們一個四廂房的院落。
靈飛峰是僻靜之處,閑雜人等甚少,選在這兒也是玄冥的意思。換了别的地方,一院十六間、二十四間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