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估計有氣,但若是見到了這枚戒指和這枚玉墜,不知會樂成個什麼樣。
孟元是個藏不住心思的,看着她一會子怒一會子喜的,其實很有意思。
神思遊走間心中已然是有了這墜子的模樣,他并未在紙上勾勒細描,信手就開始雕琢那半塊玉。
他原是覺得雕一朵蓮花好,蓮是佛家聖物,昔日他在準胝觀音座下聽講時,殿中央乃是一方蓮池。池中栽着的那些青、白、粉蓮數朵,清香四溢,非旁的俗花凡草可比。
起初是這樣想的,在手中擺弄雕刻之時卻逐漸顯現了一朵彼岸花的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有些手軟乏力之時,方才起了身,踱步至殿外回廊下。
天已擦黑,手中握着的那半塊玉石正正好初顯形貌。
他望着天際邊漸褪的光亮,寒風吹着他的周身冷了下來,唯掌心那塊玉石仍留存着他的溫度。
他将掌心攤開,看着那彼岸花的形貌忽地怔住,罷了自嘲般地笑着搖了搖頭。
他是笑自己如今變得有些癡,這穗子左不過是個裝飾之物,不必像先前那般雕戒指時整日整日地連軸轉,且慢慢刻着就好。
于是回了偏殿内歇着,看了一炷香的書後就睡下,一夜無夢。
那一廂,孟元這一個月的日子并不好過。
她雖畏玄冥如虎,不願日日去九華殿聽這位帝座的訓導,未曾想到美夢成真,玄冥果真不教她了。
那一日她從九華殿一溜煙打道回府,還未将凳子坐熱,正海飲着茶水時道明進了來。
這是個稀客,她猶豫着要不要起身來問個好,道明卻同往常一樣闆着一張極為冷酷的臉開了口,而她手上的茶水正堪堪懸在半空之中,隻聽得道明道:
“帝座有令,自明日起由我來教導姑娘劍術。”
孟元陡然睜大了眼,驚詫萬分,甚至忘記将那茶碗擺回桌上,不可思議道:
“他不教我了?”
道明言簡意赅道:“是。”
孟元愣道:“為何?他怎麼和你說的,難道是我今日練得不好,他又生上氣了?”
說罷細細一想,今日她完全沒有出格之舉,甚至連同他拌嘴都沒有。他這又是鬧得哪門子脾氣?
“帝座隻吩咐我教姑娘劍術,旁的未曾提及。”道明說着,語氣平淡,無任何情緒起伏。
孟元随手将茶碗在桌上放好,太陽穴隐隐疼起來。
她已然曉得道明這人的行事作風,和他說話實在是費力,因為這人不會多說沒用的字,同玄冥一模一樣。
她于是耐着性子微笑着問:“帝座言語間可有怒色?若是我哪兒唐突了,我還需去九華殿磕個頭認個錯,煩請使者好好想一想。”
道明皺着眉想了片刻。帝座言語簡單,他自己也在疑惑為何換了他來教孟元劍術,于是道:
“帝座并無怒色,許是有旁的要事在身,還請姑娘切勿多心。”
聽了道明這話,她方才松了一口氣。
自己确然沒有招惹玄冥,那此事應當同她沒有關系。道明見她無話,簡單交代幾句後便出了殿。
她将手撐在桌案上支着腦袋,忽地歎了一口氣。
雖不知道這個變故的内裡如何,但總歸是一個事實——她這幾日是不用去玄冥跟前受着了。
這樣也好,算是遂了她的心願。
隻不過不知為何心裡并不大好受,甚至有一絲惆怅煩悶之感。
孟元想了半晌,終于想出個說法來。先前蔺滄如此鄭重地将她收做親傳弟子,将她感動得差點涕淚漣漣,結果這個便宜師父後腳就回了天宮去了,如今還未回來。
玄冥将她托付給蔺滄教導,如今兜兜轉轉回來還是由他親自教導她劍術。這也罷了,畢竟她絲毫無基礎,和誰學都是一樣的。
她原是已經準備好和玄冥認認真真習劍,如今卻又讓道明來教她。
孟元覺得,自己像個蹴鞠,被人踢來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