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這番話的意思,孟元聽懂了。
一層是說她肚子裡沒有墨水,影響了他的大事。第二層是給她找了個師父教導她讀書,好為日後的修煉做準備。
他說話向來直截了當不留情面,她此時也不惱,畢竟自己學識不高是真,是應當精進一些。
她從來都不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人,既然是自己不足的,那就心服口服地認下來。
她甚至還松了口氣,還好不是玄冥親自教導她。如若是讓玄冥來教她,那麼這書八成是讀不下去了。做師父的刁鑽刻薄,做徒弟的心裡一股子火氣,那哪能學得好?
不知被玄冥指派來教她的,會是誰呢?莫不是她以前的夫子吧,夫子雖沒有玄冥那麼難相處,但也是嚴厲至極。
她半是好奇半是心有餘悸地問道:“不知那人是何人?”
“天宮二殿下蔺滄。”
這個名字孟元聽到過,即便是未曾聽過也無傷大雅,隻須聽得前面這五個字,便也曉得這是個十分不尋常的人物,其尊貴程度或許可與玄冥比肩。
若按着氏族親緣比起來,興許還要比玄冥強上那麼一些,畢竟玄冥是清氣所化無父無母的。
孟元的腿變得有些軟。
她過了兩萬年平頭老百姓的日子,從小到大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十閻王爺。
如今一個北陰大帝且讓她平日裡唯唯諾諾大氣不敢出一聲,這再來了一個尊神,那她便是連睡個覺都要提心吊膽的了。
她讪讪着說:“原來是二殿下。讓二殿下屈尊降貴來教我這樣一個......呃,愚昧之人,會不會委屈了二殿下?”
玄冥瞥了她一眼,眼中似有似無帶着笑意:“你雖愚昧,他卻很樂意教你。”
機靈如孟元,卻也沒懂玄冥的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她還未琢磨出來怎麼再開口問他,就聽到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走進來一個面容俊朗、衣飾華麗的男子。
玄陰宮已然是陰寒之地,這人卻拿着把折扇一搖一搖地扇風。
不知為何,他雖穿得極為矜貴,卻讓孟元覺得有兩個字用來形容他十分之貼切——風流。
她的腦袋裡升起一個滑稽的念頭,難道這位就是天宮二殿下?
蔺滄笑眯眯地看了看玄冥,沒打招呼,徑直将視線轉到了孟元身上。她此時收着自己的好奇,垂着首立在玄冥身側,全然是一個乖巧聽話的樣子。
蔺滄便如此先入為主,未覺孟元同天宮裡那些兩三萬歲的仙子有什麼兩樣。
他朝着孟元笑了笑,和氣道:“讓我猜猜,這位就是孟元姑娘吧?”
她向蔺滄作禮,正欲回他的話,卻被玄冥搶先一步:“孟元,這便是你日後的師父,二殿下蔺滄。”
雖同心裡的想法吻合,但她仍有些驚疑,未曾想到堂堂二殿下竟是如此模樣。
她總以為像玄冥這個年紀這個地位的神仙,總是如他一般的高高在上、嚴肅古闆。這位二殿下卻不同,看上去是個好相與的人,這讓她十分高興,連忙道:“孟元見過師父。”
蔺滄笑着點了點頭,道:“不必如此多禮。”
語罷,他眨了眨眼睛,煞有介事地看向玄冥:“嘶——不知你們冥界的做派如何?我記得凡是拜師學藝,都須走上個規整的流程。”
這個規整的流程便是拜師禮。
先前孟元去同夫子學習的時候,初入學時也曾行過一套拜師禮。
她雖然是被玄冥硬塞給蔺滄做徒弟的,但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師徒,因此拜師禮的規矩也是應當做的。
但因着玄冥告知得突然,她未做什麼準備,恐怕頭一面就得罪了這位新師父,慌忙之中看向玄冥。
玄冥一笑,道:“二殿下向來是最遵禮法的。孟元,那你就去備着吧。明日辰時,便行拜師禮。”
聞言,這二殿下手中搖着的扇子一滞,他曉得那“最遵禮法”四個字是在暗裡挖苦他,偏生眼下他還還不了口。
他在天宮裡就同“禮法”二字沾不上邊,是天上地下最為逍遙放肆之人。
他吃了這個癟,但想着要在新弟子前樹立個光輝偉岸的形象,于是乎懶得駁玄冥的話。瞧了一眼紫檀桌上堆着的公文,幸災樂禍般地笑了幾聲,然後看向孟元,眼神往殿門那般瞟了瞟。
他道:“你且在這兒忙着,正好讓我與我徒弟在你這玄陰宮走一走,熟悉熟悉。”
孟元用詢問的目光看着玄冥,他隻輕輕嗯了一聲。
她頓時松了一口氣,邁着碎步跟至蔺滄出了九華殿。
在玄冥身邊待着,實在是太累人了。
不知是她這個心思表現得太過于明顯,還是這師父也同玄冥一般地會讀心術。蔺滄幽幽地打量了孟元一番,又朝那九華殿看了一看,哈哈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