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滄霎時間一愣：“你說的是忘川邊的彼岸花？我剛剛想得太急，沒仔細慮到這一層。奇事......實在是奇事...這都多少年了？”

“我還以為那事之後彼岸花一族遭了天譴，不會再有化作人形的機會了。”

“天譴......”玄冥喃喃道，“有一件事，你或許感興趣。”

蔺滄道：“什麼？”

“她能化作人形，與我有關。”

蔺滄又是一怔。

他将三生石畔那一滴血的事情完完整整同蔺滄說了一遍，蔺滄聽及一半時已是坐不住，站起來在殿内踱步來踱步去。

蔺滄連連搖頭啧聲，最後在玄冥語罷之時急急停住步子，意味深長道：“我覺得你同她一定有什麼關系。”

玄冥道：“若三十萬年天譴已消，她受三生石的恩澤本就能化作人形，如今不過是借了我的一滴血而已。與我有何關系？”

“我同她隻有一層關系，那便是君臣。”

蔺滄迫不及待道：“不對，不對。按你的話來說，凡是将要修成人形的花花草草，得上你這樣的尊神的一滴血皆能迅速成人，這件事不對。”

他又開始來回踱着步子，玄冥瞧着他如此焦灼，并未出聲阻攔。

他也很好奇這二殿下會想些什麼話來解釋這樁事。

良久後蔺滄停了步子，探究般地看向玄冥：“你說她是跟在孟婆身邊熬迷魂湯接引轉世鬼魂的。人可轉世輪回，那麼神仙呢？”

“神仙自然也是能的，說不定她就是從前那兩個彼岸花神的轉世。”

玄冥擡眸看了蔺滄一眼，輕輕吹了吹茶盞中飄揚出來的熱氣：“從前的花神和葉神是隕落而滅，隕落之神何來轉世？”

蔺滄走至玄冥對面坐下，疑惑道：“那件事情當年鬧得大，我在天宮裡頭都道聽途說來許多。”

“據說那葉神沙華不知是受不住輪回之苦還是驟然明悟什麼的，先于花神隕落。花神曼珠得佛祖點化之後方才死了心的。”

玄冥思索片刻，搖了搖頭：“這我并不知。那時我正受八苦輪回，未入冥界。”

蔺滄理解地點點頭：“是，你在輪回，自然不知......你在輪回？”

玄冥驟然擡眸，對上蔺滄似是震驚又似是欣喜的目光。

便聽蔺滄一拍大腿激動道：“是了，你在輪回。如若葉神是你輪回之一呢？那便說得通了，說得通了......”

玄冥悄然收起眸中的情緒，反問蔺滄：“你這話說得無理，難道你二殿下也是旁人的一個輪回？”

“你不必來激我，是與不是，你一翻卷宗便知。如若我猜得錯了，我就在你這兒心甘情願住上個五千年。”

玄冥默然，右手輕撫上額頭。

若他的确沒想過往這一層猜，但若真如此，便讓他有些頭疼。

他曆受八苦七十二重輪回，每一重都詳細記載在卷宗上，藏于玄陰宮十一義殿中。

七十二重輪回于他而言不過是曆練自身的必經之途，此中的人、事、物均不必牽挂，也無須牽挂。

如若将自己糾結在每一重苦痛之中，便參不了八苦的奧義，也無法得道精進。

他自曆劫完成，便抹去所有的輪回記憶。

至于曾經成了什麼人，和什麼人有過何種緣分，他從未上心過。

既無必要，何須去做。

但今日話及此處，即便是蔺滄不推他去看，他也不得不承認心中生出的那份好奇。

他看萬事萬物淡漠，是因為他參透了萬事萬物的法理。但他到底不是個聖人，事關己身卻又參不透的事情，他很難不去在意。

況且，他隐約明白自己同孟元定然有幾分機緣。這機緣具體是什麼，他先前并不知曉。

但若看了卷宗，或許能解答他的疑惑。

他想罷，向蔺滄輕笑道：“如若你猜對了，恐怕不必我請，二殿下自己便将家當悉數挪來玄陰宮了。”

玄冥語罷起身，同蔺滄走去十一義殿。

路過十善殿時，他瞥了一眼殿内。見着燭火熄滅，便知曉孟元已然歇下。

羅酆山陰氣森重，她的修為太淺，即便是整日裡披着那件大氅，也難長久地待下去。

他趁着孟元回忘川的時候，将十善殿單獨設了道結界，好隔絕羅酆山積存了萬年的陰氣。

十一義殿遍藏書籍卷宗，自外看與其他幾殿并無不同，但内實則蘊藏乾坤。

殿裡頭在法術的擴充之下空間極大，單是自上古至今時今日的史料記載便有上萬卷。至于旁的神話傳說、醫藥古方、各派術法等等類别的藏書，亦是應有盡有。

玄冥施法解開了十一義殿的界，同蔺滄步入殿中，又撚了個訣，載有他往世輪回之卷宗的書閣便緩緩移至二人身前。

他曆八種苦難，每種七十二重，一重一卷，合有卷宗五百七十六卷，将整架書閣鋪得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