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剛才那張藥方後,一切都明晰了......
方才她所見,便是羅浮門的私傳藥方。每一味藥都甚是刁鑽,她剛才隻瞥了一眼,藥方中全然是“童男童女貼身物”“純陽之血”,“至陰之血”之類的物事。
這.......能作藥入口嗎?
果然如她所料,這一世,蔡老闆依舊接了宣教冊子的生意。又冊子便要傳播分發,在上一世,賈學錄應沒能接觸到羅浮門,故而太學沒生出這檔子事。
誰知他這一世如何入了這羅浮門?他入教倒罷,可太學諸生便要遭殃。
聞竹對羅浮門了解尚少,不知如何定性。隻看那張奇異藥方,這門派能正到哪裡去?按大邺律法,私傳邪教異端,屬十惡之一,重者視為謀反,可是殺頭的大罪。這等危險勾當,隻有黑市敢接。
可這羅浮門到底是什麼來頭,是誰在推動?
所知太少,一切都不得定論。
餘且不論,若兇手是賈學錄,他出手的緣由,此時已經明晰了一半。
楊世英那邊,也應該有消息了。
......
如此燥熱的天氣,九齋齋舍卻緊閉着門。
清脆的茶盞撞擊聲從東窗支起的縫隙中溜出,消散在炎夏的熏風中。
“詭異得很,他是為了煉藥?”衛賜手上停止搖扇,驚呼出聲。
衆位青年齊聚九齋。
楊世英多日追蹤,總算得了些線索:
賈學錄的獨子不知得了什麼病症,整日卧床休養。奇怪的是,夫妻似乎沒有請郎中醫治的打算,而是日日給那小娃娃服食一種紅色藥丸。
幾日來,楊世英滿心疑惑,越發摸不準賈學錄夫婦倆的打算。直到看見聞竹拍在桌子上的那張薄宣紙,才恍然大悟。
不隻是世英,衆人看到宣紙上的内容,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紙上的内容,正是藥丸的配方。
如此,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衆人都伸着頭看桌子上的藥方和紅丸的介紹,聞竹卻垂下眼眸。
她承認自己有所隐瞞,故意隐去了有關羅浮門那首小詩,隻謄抄了那份詭秘藥方。
說不清緣由,可搜遍兩世的所有記憶,她隻覺得這羅浮門背後,是一張能夠把他們所有人吞噬的網。
她承認自己的私心——以世英嘉惟他們的性格,一旦知曉羅浮門的存在,必要堅持一查到底。若如此,她身為發現者,亦免不得與大家一同行動。
可她現在并不想去趟這池渾水。
重活一世,她雖決意不再如上一世那般處處謹小慎微,但既然風險可以規避,她又何必一個勁的往上湊?
楊世英眉頭擰在一起,看了藥方,他又是另一番感受。
身為齋長免不了和諸位學官打交道。在他的印象中,賈學錄為人謙和,公務也從未拖延。太學中稱職的學官不多,賈學錄算是其中之一。
他不敢想象......夜潛齋舍,傷人取血的罪魁,居然會是他。
“在他房中隻發現一份。我憂心他随時回太學,打草驚蛇,故而沒有取走,隻是憑記憶抄了一份。”聞竹沉聲道。
“所憂不假,”董崇雲微微點頭,“賈學錄便是在昨日夜裡回的。”
紀宣思慮再三,清聲說道,“如此刁鑽的藥引子,不說湊齊,單是想備好一味藥,也屬不易。或許開出藥方的人,就沒盼着有人能把藥煉出來。”
少年清朗的聲音入耳,聞竹同意紀宣的想法。
羅浮門作為民間私教,不是為謀反,便是斂财。若為斂财,便要牢牢把握好藥丸獨一份的發放權。如此刁鑽的藥方,便是為打消教衆自行煉藥的念頭。藥丸不能自煉,教衆隻能源源不斷地往羅浮門送錢。
“殊成猜疑不假,這些日來,賈學錄總是去城北的劉記生藥鋪。我順便查探,賈學錄的藥丸,便是從此處得來。”
“既然可以買來,他為何還要費力自己煉藥?”
董生沉吟:“想來定是價格不菲了。”
楊世英查探過,事情确如董生所言,颔首道:“沒錯。賈家的境況,應是已經負擔不起了。”
衆人心中皆是喟歎。他們都是讀過些書的,自是不信什麼包治百病的紅丸。藥方的門道,他們這幫年輕學子都能看出,賈學錄卻怎生如此糊塗?
聞竹心中知道,所謂關心則亂。每人都有那麼幾個能讓自己亂陣腳的人。一旦他們有了危險,什麼理智、清醒,都不顧了。對賈學錄說,隻要能救孩子,或許讓自己獻祭也心甘情願,何況是幾個毫不相幹的太學學生?
她搖了搖頭,雖然如此,但這絕不是傷害他人的理由。
未等他們說話,由遠及近的急切腳步聲率先打破了平靜。
衛賜推門而入,他氣喘籲籲,額上滲着微汗:“楊大哥,你快去看看小武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