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移開目光。
“晚輩不勝榮幸,”聞竹垂頭低眉。擡眼之後,眼中盛滿笑意,“到時,定要來向太爺讨杯白茶喝。”
......
從書房出來,紀宣格外開心,拉着聞竹去逛自家園子。少年人藏不住喜事,一路上和聞竹談笑不斷,聞竹嫌他聒噪,自顧閉了耳朵,嘴上應答着,心裡卻想着别的事。
紀家園子精巧,奇花異草,假山小池樣樣不少。正值暮夏,幾種正當時的花卉,鳳仙、茉莉、栀子,競相鬥豔,相映成趣。林木灌木顯然常得修整,和假山池水互相掩映,各得其所。
“對了修之,園子東北處養着棵極好的果樹!這幾日方結了果,要不要嘗嘗?”
紀宣拉過聞竹一條胳膊,細講起自己少年時爬樹、打果子、吃果子等等事來
被少年熱切的眼神注視着,聞竹心中無奈。
他分明是自己想吃了。
聞竹不勝聒噪,有些無奈:“好好好,你帶我去。”
還是在自己家裡自在,他像個小孩子一般,拉着她便跑,把聞竹扯了一個趔趄。
聞竹不由得随着他一起奔跑起來。一時間,二人都忘了聞竹的腳傷。
紀宣笑得開心,時不時回頭看她,刻意放慢了腳步等她趕上。
這裡是他家,生于斯長于斯。在自己家裡,誰能不快活?
不消片刻,二人來到樹下。樹确實生得好,樹冠如車蓋,綴滿了紅彤彤的果實。
管園子的婆子見他家二郎過來,忙迎上前,說着便要給哥兒去拿竹竿。
紀宣今日來了興緻,隻想着爬樹。又擔憂婆子向老爺們多嘴,從袖中摸出一塊碎銀,笑着讓婆子下去吃茶。婆子自是喜不自勝,叫二哥兒小心,說了幾句吉祥話便去了。
聞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果然……大族出手就是闊綽。
二人商議,紀宣負責爬樹摘果,聞竹便在下方兜着果實。
聞竹看了離地數尺的樹冠,又看了看紀宣。
這白面書生,當真能行?
“咳咳,别看扁了我,就算腹诽,我也是聽得見的。”
聞竹幹笑,忙扯開話題:“哪有……快顯顯你的身手!”
紀宣撸了袖子,系起衣擺,一邊蹬樹幹,一邊撐圍牆,身輕如燕,三兩下便穩穩坐在一枝丫上。
看見溫潤公子爬樹,聞竹又一次目瞪口呆。
“沒诓你吧,”少年的笑聲從樹冠中傳來,“接住了,砸頭不管。”
紀宣話雖如此,怕聞竹傷沒好全,依舊不敢亂來。
沒等紀宣打下第一個果子,樹下一聲慘叫,聞竹先捂了額頭。
“你是誰?鬼鬼祟祟,來偷我家果子嗎?”不遠處灌木中探出了一張小女娃的臉。五六歲的年紀,粉雕玉琢,臉頰圓潤,如年畫娃娃化形。梳着精緻的雙丫髻,用一條垂着珍珠的紅羅頭須勒着。女娃手裡拿着一把小彈弓,警惕地看着這陌生的鬼祟少年。
見是個小孩兒,聞竹失笑,轉頭端詳這個女娃。
衣着精緻,又肆意妄為,想必是紀宣的什麼妹妹。身後卻未跟婆子仆婦,應是自己溜出來玩的。
“準頭尚可。不過小丫頭,我是你家的客,不是來偷果子的,”聞竹狡黠一笑,走上前去,弓下身子看着她,“小姑娘,你這彈弓不錯,但接頭處磨損。恐毀了好弓,我幫你修上一修可好?”
“你真的會修,”小女孩搖搖晃晃地走近了些,雙手伸出,準備将弓遞給聞竹。
聞竹颔首,眼中極為誠懇。
“哼,這可是二哥哥送我的,”女孩急速收手,并未上當,“才不信你!”說罷便蹦跳着走開。
這女娃還算機靈。
聞竹忍俊不禁,轉頭看向樹冠上的人。紀宣看夠了戲,從樹上竄下,三步并作兩步,攔住女孩兒去路。
“好你個容丫頭,你二哥哥什麼時候教你亂打人了?”
聞竹了然,這丫頭想必是紀宣的堂妹紀容。聽聞紀宣二叔紀方和與夫人姚氏有二女,眼前這位容丫頭五六歲的模樣,應是他們的二女兒。
被哥哥抓了個正着,女娃顯然怔愣了一下,咧着小嘴,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轉。
“容姐兒,休得胡鬧。”
如擊玉般泠泠的嗓音傳來,盡管是呵斥的言語,在這人口中,也如羽毛拂動般飄逸輕柔。
不遠處,一纖瘦颀長的女子,身後跟着幾名侍女仆婦,分花拂柳而來,雲鬓攏起,梳作羅髻,以幾朵素雅的絹花點綴,旁插着清透的玉簪。身着紫色褙子、素色交領長裙,披帛在風中蹁跹。儀态優雅,氣質脫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