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查了三四天,卻一無所獲,隻得将上課的弟子都放出來,又三令五申,不許他們對外洩露半個字。
這倒不是因為肖绮兒有多大背景,而是這件事從裡到外都透露着一種說不清的詭異。
雲端回到舍房,洗漱幹淨,換了身衣衫後,拎着隻木盒出門了。路上,經過一片草地,見野花爛漫,招搖可愛,便摘了一大把。然後,她就捧着一大捧五顔六色的野花,進了蒙玖月的舍房。
蒙玖月病得都起不了床了,眼窩深陷,兩頰内縮,青白如鬼。見雲端呆立在門口,虛弱地招呼道:“雲師妹,進來坐。”
雲端回過神來,走到床榻前,細細打量蒙玖月片刻,低聲道:“師姐怎地病得這般厲害?用過藥了麼?”
蒙玖月接過野花,從枕下抽了根發帶,認認真真地紮理,道:“吃了好幾天藥啦,已經好多了。前幾日,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雖精力不濟,說幾句話就要停下來喘氣,卻對雲端的到訪頗為歡喜。
她病了六七天,盡管有雜役照顧,可心情卻極為郁悶,渴望有人來陪她說說話。雲端不但前來探望,還帶了這麼一大捧漂亮的花,委實令她歡喜。
兩人聊着天。
雲端又從帶來的木盒中拿出兩隻拳頭大的瓷罐,指給她看,“冰梨膏,玉桃膏,想吃哪個?”
蒙玖月喝藥喝得舌頭都麻木了,一見之下當即大喜,垂涎欲滴,“兩個都想喝!”
雲端想了想,“還是玉桃膏罷!冰梨性涼,你現在身子骨太弱,隻怕受不住。”說着,她打開瓷罐,舀出一勺雪脂般的乳膏,化入水中。
蒙玖月捧着溫熱的瓷杯,深吸一口氣,恨不能将那清甜的桃香悉數吸入肺中,感慨道:“有了這兩罐果子膏,我再吃藥也就沒那麼煎熬了。”又腆着臉央求道:“好師妹,下次來時能不能給我帶點兒好吃的?”
雲端揶揄一笑,“雞腿?肘子?還是一整個醬豬頭?”
“大膽!敢笑話師姐?!”蒙玖月立刻闆起臉,裝作生氣的樣子。可下一刻,她就挎着臉開始歎氣,“唉,我這一病,就算身子好了,修為也得倒退。我還哪兒敢再偷吃這些個?”
雲端明白她的意思,安慰道:“師姐你的根基好,就算病了一場,隻要好生調養,定然無恙。你若真得嘴饞了,花點錢買些靈圃裡的蔬果,吃了隻有好處。可萬萬不能再吃外面的東西了。”
“道理我都懂,可靈圃裡的那些,滋味寡淡得很......”
“寡淡歸寡淡,卻于咱們外門弟子有益無損。若是吃了那些外面的葷腥,濁穢之氣盤踞體内,阻礙修為,豈非得不償失?”
“所以啊,我就隻能指望破境入煉氣的那日了!”蒙玖月突然來了興緻,“待我入了煉氣境,我就能将俗食中的雜質濁氣悉數排出體内,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豈非兩相得宜?”說到這兒,她雙眼放光,仿佛眼前擺着一桌子油汪汪的雞鴨魚肉,無不笑眯眯地招手邀她大快朵頤。
雲端告辭後,并沒有返回自己的舍房,而是一拐彎,又去探望了另幾位師姐。她從“丁字班”一路升到“甲字班”,在每個班停留的時間,短則一年,長則三年。即便現今身處“甲字班”,卻并未與另三個班的師兄師姐們斷了來往。有時候,另外三個班的師兄師姐們若有了功課上的問題,也會向她請教。雲端總是耐心講解。投桃報李地,雲端若想打聽什麼,他們也肯幫忙。
雖說已強令當日在“玉真妙源”講堂上課的外門弟子三緘其口,可到底出了人命,若不及早處理,隻怕人心難定。掌門厲四寒曉得這個道理,他一方面要求歲越長老密切關注外門弟子動向,不想聽到任何可能掀起波瀾的流言;另一方面,他又力勸商歌長老,在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之前,莫要生事。
商歌長老上一眼下一眼地翻着眼皮直瞅歸翮長老,好半晌,方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好”字來。
歸翮長老憋了一肚子火,卻發不出來。
肖绮兒是他胞兄子孫,卻死于非命。雖則他對肖绮兒并無多深厚的感情,可不管怎麼說,他都覺着愧對胞兄。然而,抛開世俗私情,這件事上,他确有徇私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