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以待斃不如壯士斷腕。江家可自請徹查問題商号,并請皇上派官員監督,既揪内鬼,亦可證明清白。”
“如此這般……便能令陛下滿意?”
江鶴時聽後半信半疑道
“自然不止。”
江懷湛眸光微閃:
“家主還需令家族名下商号開倉赈災,并派嫡系子弟親赴災區,與災民同食同住,再請官府監督。如此,既能将功折罪,又可借赈災米糧自證清白。”
江鶴時細細思量一番後,也确認可行。便喚來門外戰戰兢兢的心腹管家,一一吩咐下去。
待管家領命離去後,江鶴時又忽地擡眼,意味深長地看向江懷湛:
"你謀劃的如此周全,可是為了陶家那姑娘?"
江懷湛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随即眸色驟冷,鋒銳如劍:
“是或不是,家主又當如何?”
"那便是了。"江鶴時冷笑不已,
“你以為這些年你四處尋她之事,瞞得過我?今日這般大費周章,怕也是為了她吧?”
見江懷湛不作回答,隻冷眼看他
便又頓了頓道
“可天下同名同姓者衆多,你怎知不會認錯?”
“我心悅之人,絕無認錯之理。”
江懷湛語氣斬釘截鐵,
“莫以你之涼薄度我。”
何況世間女子千萬,眼眸如她般清盈明澈者,唯此一人。"
江鶴時盯着他看了良久,眼神似懷戀又似是豔羨,忽地就歎道:"你既執迷不悟,我也不再多言。隻是——"
“隻是什麼?”
江懷湛眼神驟寒,以為他又要耍什麼手段。
江鶴時見狀不由得苦笑:
“父子一場,給你句忠告——别讓旁人瞧見你方才的模樣。否則,于你于她,皆是禍端。”
江懷湛神色漸緩,唇角微揚:
“不勞家主費心。我自會築起堡壘,護她風雨不侵。”
言罷,他轉身離去,衣袂翻飛間,背影決然的沒入黑夜裡,看着他決絕離去的背影。江鶴時不由得發出一聲長歎……
第二日,天未亮透,江鶴時便脫去錦袍玉冠,一身素衣跪于陛下朝見一衆大臣的太極殿外。
他高聲痛陳己過,聲淚俱下:“臣治家不嚴,緻使奸商借江家之名赈災糧摻假,害得災民雪上加霜!臣愧對先帝教誨,更無顔再見陛下!”
百官陸續入朝,見狀皆駐足側目。
——江家名下商号涉案,此事今日一早已傳遍朝野,但誰也沒想到,江鶴時竟會自請其罪,還選在衆目睽睽之下。
“這演的是哪一出?”
有人低聲議論。
“呵,怕是想以退為進吧。”
“可他這般作态,也未必能熄了聖怒……”
議論聲中,江鶴時忽地重重叩首,額頭抵地,聲音嘶啞:
“臣難辭其咎,唯有以死謝罪!”
話音未落,他猛然起身,朝殿外盤龍石柱撞去!
衆臣嘩然:
“以死明志?玩這麼大?! ”
電光火石間,一道身影疾步上前,一把拽住江鶴時的衣袖。
“父親!不可!”
江懷湛聲音沉痛,大步一邁,及時将他攔下——
所幸江鶴時也沒真撞得頭破血流,隻是他踉跄幾步,昏厥過去。
眼未瞎的衆臣:……明明能直接攔住,偏要等他撞到跟前才拉?
殿内,昭成帝早已被驚動
江鶴時畢竟是三朝元老,更是先帝欽點的帝師,若真讓他血濺太極殿外,史官筆下難免記上一筆“君逼臣死”。
隻見年近四十的昭成帝扶額不語,指節輕敲了敲金絲楠木做的龍椅,沉默了片刻後,還是命人将江鶴時擡進偏殿,傳太醫診治。
待江鶴時悠悠轉醒,見昭成帝親臨,當即掙紮下床,老淚縱橫:
“老臣罪該萬死!不敢求陛下寬恕,隻求以殘軀贖罪——江家願散盡半數家财赈濟災民,并派嫡系子弟親赴災區,與百姓同食同住,直至災情平息!”
皇帝眯了眯眼,面上的肅色緩和了些許,同時給了心腹太監一個眼神,心腹太監當即會意将人扶起
“江愛卿既已知錯,朕便再給江家一次機會。”
昭成帝最終松口,
最後下旨罰沒江氏半數家産以儆效尤,卻未再追究其他。
而江懷湛垂首立于殿側,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勾
但明眼人皆看得出:
罰沒半數家産,看似傷筋動骨,實則保全了家族根基;而嫡系子弟親赴災區,更是做足了姿态,讓朝廷無法再深究。
這一局,江家似是慘敗,實則是險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