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斯韫解釋道。
“書院管得可真嚴。”
姜子恬聽後松了口氣,不由得悻悻道。
“好啦,隻要我們遵守院規,不行差踏錯,再嚴又何妨?”
陶絲窈拍了拍好友的後背,輕聲安撫着。
姜子恬聽了忙不疊地點頭。天知道這嚴苛的院規後面還有怎樣可怕的處罰?她可不想經曆一遍!
說話間已然輪到兩人登記入學,但不知是不是陶絲窈的錯覺,她感覺柳夫子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溫和的臉色驟然一冷,聲音也變得低沉:
“姓名,年歲,家住何方,填上!”
我可是有哪裡得罪了這夫子?
陶絲窈見她這樣,不免心有所惑。但還是乖乖依從夫子的話一一填寫,隻是她剛将筆放下,轉身想走到廣場中央那一排登記完畢的女弟子之中時,可柳夫子看到她那耳垂上閃着細碎微光的耳墜,卻是神色一凜,出言道:
“等等!”
陶絲窈聞言,疑惑地回過頭去問道:
“夫子還有何事?”
“這個也要留下!”
柳夫子指了指她耳上用蚌殼拼成的鷗鳥形狀耳墜,話語裡透着不容置疑的嚴肅道。
“夫子,這是用貝殼邊角做的……不值錢的。”
陶絲窈有些意外,伸手撫了撫摸耳垂上白如雪的耳墜道。
但其實心裡也是不大願意将這耳墜取下來的,因為這耳墜于她而言是有特殊含義的,是她及笄那一年祖父親手為她所制,便是願她如海鷗一般自由自在,不受這天地拘束。
陶絲窈今日穿得素淨,一身沒有任何花紋的藕色上衣和棉制綠裙,就連頭發也僅是用一個黃柏木簪子固定住,而唯一有價值的便是這耳環和镯子了。
可她隻是覺得戴上這耳環來入學,便似祖父陪在她身邊一樣。雖然祖父遠在千裡之遙的江南,但她依然很想告訴祖父,自己沒有讓祖父失望,他的孫女也找到了自己想走的路。
“這耳環乃白蝶貝殼所制,此物世間罕見的奢物,又怎能帶入書院?若你今日不将這耳環取下,便是不守院規,不尊師長。依着院規,我可以将你逐出書院。”
柳夫子看着陶絲窈,眼神冷厲至極道。
柳家乃開國元後的母族,雖然近年沒落了,卻仍是底蘊深厚。是以她也曾見過此物所制的螺钿,其螺钿便造價百金
此話一出,陶絲窈即便再遲鈍,也知道這夫子今日是有意針對上她了。
周圍的女同窗見陶絲窈這個弟子好似是跟夫子有了争執,便開始小聲議論起來,都在想這是哪家的閨秀,開學第一天就敢把夫子惹惱了。
身後的姜子恬也反應了過來,登時柳眉倒豎,就要上前為好友争辯,陶絲窈卻是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莫輕舉妄動。姜子恬收到好友的暗示,知曉她一向是個心有成算之人,便也隻得暫時按捺火氣,靜觀其變。
而陶絲窈雖然性子溫柔,卻也不是一個讓人欺壓到眼前了,也不還以顔色的人。于是她便朝柳夫子行了個禮,不卑不亢地問道:
“那敢問夫子,何為奢侈之物?”
“自然是造價奢靡之物,為之奢侈。”柳夫子沉吟片刻後道。
“方才夫子說世人皆知這白蝶貝乃世間罕見。那我敢問夫子,可又知這白蝶貝殼量價幾何?”
陶絲窈面色淡靜,不緊不慢地反問道。
柳夫子聞言語塞:世人皆知白蝶貝可貴之處在其珠,可貝殼卻鮮有人問津。且靖都女子所佩戴之耳環大多是金玉珠翠一類的,甚少見過有女子佩戴用貝殼做的耳環,所以柳夫子一時竟也無法反駁……
更令她料想不到的是,看着文靜寡言的小姑娘,竟是如此的伶牙俐齒。
“夫子若答不上,那便是沒有價值了。試問一個毫無價值的物件又何來的造價奢靡呢?”
“況且這乃家中長者所賜,意義非凡,我萬不敢離身的,所以請恕弟子不能遵從。”
看着柳夫子這無言以對的反應,陶絲窈抿唇一笑,眼裡透着從容不迫道,仿佛一切在她意料之中一般。
柳夫子定定地看了她半晌,保養得宜的臉上浮現幾道若隐若現的青筋,眼底的情緒似是升騰又似是克制。
“你……很好!”
在察覺到周圍越來越多的學子将目光轉移到她身上但在察覺到周圍越來越多的學子将目光轉移到她身上竊竊私語時,又不由得咬牙切齒般地吐出三個字,可面上到底有些不甘之色。
“多謝夫子贊賞。若無其他事,弟子便先告退了。”
陶絲窈語氣平和道,心裡卻是松了口氣,言罷便退到一邊,待姜子恬也登記完畢後,便拉着好友的手,腳步輕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