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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樓邊緣的樓梯間沒什麼人,午休紛雜的人聲是背景音,月島左手捏着屏幕發亮的手機,右手抓住扯着他領子的手。
扯住他領子的人是日向,小個子副攻幾乎是撲上去把他摁在牆上,眼神藏在發絲投下的陰影裡,看不清晰。
影山隔着一步的距離站在一邊,既不驚訝也沒上前阻止,隻有下壓的嘴角和有些緊繃的站姿訴說他的不悅。
山口從圖書館沖出來找人,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阿月!”他立刻把其他紛亂的思緒抛之腦後,伸手插入兩人之間,“日向你幹什麼、别沖動!”
拽了幾下沒拽動,往日打鬧時日向總能被影山輕松甩開,此時的力量源自憤怒還是别的什麼,山口一時間也急了:“影山你别光看着!”
語氣十分不客氣,二傳手鼻子擰起,倒也沒别扭,架住日向的肩膀往後拉:“喂,讓月島把事情講清楚。”
日向和月島吵架,拉架的是影山——但凡熟悉他們的人都會覺得這畫面很不符合現實,眼下卻發生了。
肩胛骨突然撞擊到牆壁傳來陣陣痛感,月島本意絕不是和日向争論,但這樣一通下來也帶了些火氣:“和聽不懂人話隻知道意氣用事的家夥沒什麼好說的。”
“阿月!”山口低聲又責怪地重複了一遍幼馴染的名字。
日向的怒火卻像爆發時那般出人意料又迅速地消失了,他撲騰了幾下懸在空中的腿,讓影山放他下來。
“所以你是說,比起就在眼前的淺野同學,你更相信來曆不明的報道和莫名其妙的人。”
嗓音偏低,日向擡起頭,筆直地和月島眼鏡後的目光對視。
“首先,我從來沒說我百分百确認答案。”月島冷冷道,“其次,我給你看的也不是來曆不明的報道。”
仙台市地方警局官方新聞通告,關于2011年10月15日某中學女生墜亡事件,經調查後排除意外和他殺可能。
“通告沒說淺野當時在場。”接話的是影山,二傳手完全沒被“墜亡”的部分影響,像是處理球場上的信息一樣,直指問題本質。
“案件有值得懷疑的地方才會出官方通告,你們的腦細胞大概沒法理解背後的含義?”月島挑起眉毛嘲諷了半句。
案發現場的目擊證人被帶走接受調查,當然不會出現還是未成年人的淺野實的名字。
“調查結果,淺野同學和墜樓沒有關系。”日向胸膛起伏,回想起月島方才的推論,克制不住的細微怒意從聲音中洩出。
“對,調查結果是自殺,我·們都相信調查結果。”月島将“我們”兩個字加重音量,“但其他人呢?為什麼要對淺野同學吼‘殺人犯’?”
關鍵根本不在于真相是什麼,而是别人相信什麼,理性判斷當時淺野實和打人女生的态度,暧昧的部分太多——
月島可以一一陳述他邏輯推斷的過程,但看到日向咬緊牙關帶着怒容的臉,又覺得再多的話都是白費口舌。
就不該摻和到這件事裡。他惱怒地想。
“我相信淺野同學。”山口看向日向,“阿月肯定也是這樣想的。”
“現在最重要的是,淺野同學因為這件事情被、被責怪。”
她也在責怪自己。山口意識到。
鼻腔突兀地泛酸,他控制着聲音平靜:“……一直請假,而我們想要淺野同學回來。”
日向眨了眨眼,像是前方明亮的通道重新打開,柑橘色的瞳孔裡冒出光來:“去找淺野同學,告訴她我們都知道她不是殺人犯。”
“還有,下次誰再跑過來胡說八道,我一定把他趕跑!”
日向對假想敵人嫌惡地揮舞拳頭,總算恢複滿是沖勁的積極狀态,山口悄悄松了一口氣,影山不耐煩道:“白癡,你還不知道淺野在哪。”
去找淺野實問她什麼時候回來,這是兩人一開始的目标,兜兜轉轉被月島的消息打了岔,最終又繞回原點。
日向五官揪成一團:“本來說去找牛若、不牛若也不行,然後……發現谷地同學不在……!”
對,他們打算找谷地!
日向摸清第一步的驚喜呼之欲出,山口比他更快慘叫出來:“啊啊啊谷地同學!”
青石說在山口到圖書館之前,谷地不知從報紙上确認了什麼,臉色很難看地走了出去。
“我感覺她生氣了。”青石對這個結論有些遲疑,畢竟他從未見過脾性溫和的谷地發火,仿佛生氣這個詞不在她的字典裡。
“不如說,簡直是超級生氣,氣到在發抖。”
說到這裡,青石後知後覺地擔心起來,望向臉色已經變了的山口:“是不是……”
“我去找她!”山口奪門而出,先遇到的卻是日向三人。
要緊事被拖延,他急得一躍而起:“快點,我們快點去找谷地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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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社的活動室空間狹小,讓人難以相信在校内掀起腥風血雨的校報出自這裡。
谷地坐在邊緣的座位上,房間裡另外的兩位新聞社成員對着另一側的筆記本電腦,似乎在做排版之類的工作。
鼠标移動和鍵盤敲擊的聲響之間,兩人時而不安地朝谷地的方向瞥去眼神。
一年級的女生說要找世田景子,不論他們怎麼勸說不保證社長今天會來活動室,都堅持留下,氣勢和嬌小的個子完全相反地強硬。
兩人用眼神交流着“不會是找社長麻煩吧?”“要發消息提醒社長嗎?”,難耐的時間過去,拯救他們的聲音響起:“喲嚯~偉大的新聞社社長駕到~”
世田一如往常不着調地打着招呼,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微微下滑,稀奇道:“有客人?我的粉絲?要入社嗎?還是想探聽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