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請賓客的名單都已經發出去了嗎？”海拉問。

紀尋森點頭，并挑了幾個相對陌生的名字，簡單地說兩句。

海拉微微眯起眼睛：“哦，這麼說來，薩布洛家的小子會代替他的母親前來參加是嗎？”

她對那個小子有點印象，非常标準的、出身上星區的名門少爺，從五歲開始就被政客母親帶着出入各類社交場所，一直都是聯邦星網上的名人，同時具備母親的冷漠狡詐和父親的狂妄自大，對于“鬥争”的熱愛遠超常人。盡管性格上有些許無傷大雅的缺陷，但好在善于僞裝。

海拉忽然說：“對了，我的孩子裡還有适齡的Omega嗎？”

紀尋森：“……”

紀尋森微微停滞呼吸，與此同時，正對面的伊祖也緩慢地撩起眼皮。顯然他也意識到了什麼。

“……有的，”紀尋森聽見自己說，“還有一個，不久前才結束了分化期。”

“那正好。”

海拉：“把她打扮得漂亮點，你知道應該怎麼做。”

“……”

甯芙是Omega。

甯芙會被送走。

甯芙會和陌生的、傲慢的、令人作嘔的Alpha結婚——就跟他自己一樣。

紀尋森沉默了片刻，他臉上不動聲色，手上卻無意識地攥緊餐具，指節繃緊、手背青筋暴起。他垂下鴉羽似的睫毛，在銀質刀叉的冰冷反光中，窺見了自己蒼白的臉，以及陰鸷的眼睛。

“好的。”紀尋森冷淡地回答說。

*

這個世界有着非常明确、不容更改的等級制度和職能分工。

Alpha，人類當中毫無疑問的絕對強者，力量和體質具有壓倒性的優勢，卓越的身體素質足以支撐他們接受基因工程的改造，成為星際擴張和殖民的主力，優秀的Alpha單兵作戰能力堪比被稱為宇宙殺戮機器的蟲族。

Beta是占比例最大的群體，身體力量和精神力都屬中庸，大多數從事重複性強的單調工作。由于不受信息素、精神力紊亂的侵擾，Beta也最容易保持中立和理智，其中的佼佼者通常擔任科學家、政客的重要角色。

至于Omega……

Omega當然有自己的價值。

現在輪到甯芙展現“價值”的時候了。

甯芙慢條斯理地翻閱着手上的資料，這是她名義上的長兄親自送過來的。

伊祖回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為他年輕的妹妹尋找合适的“買家”。甯芙從進入莊園開始就享受着他的庇佑，他以異父異母的兄長的身份照看甯芙，宛若在照料一株昂貴的花。

到了該索取報酬、收獲果實的時候了。

資料上記載着幾乎所有受邀Alpha的履曆、社交關系和喜好，下到十五歲上到一百十五歲，有未婚的也有已婚的。

甯芙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将這些資料爛熟于心，以便在宴會上賣弄自己的魅力。

“你分化的基因等級低劣到超乎我的想象，不過好在還有其他優勢可以稍加彌補。”

這麼說着，伊祖那如同觀摩藝術品的目光便落在了甯芙的臉上，她的漂亮臉蛋顯然是可以格外衡量價值的商品，這是另外的籌碼。

甯芙将蓬松柔順的長發綁成粗黑的蠍子辮，她的手法并不娴熟，鬓角和額頭的碎發顯得微微淩亂，微風一吹，散漫的碎發便會七零八落地貼在她白皙紅潤的臉頰上。

甯芙正以一種選妃的氣勢快速浏覽資料，一些小情緒在她漂亮的臉上顯得格外生動，瞥見不合心意的人選，甯芙會忍不住翻白眼、撇嘴或者輕噫一聲。

伊祖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忽然伸手摸了下她鬓角的碎發，柔軟的碎發在他指間留下若即若離的觸感。

“這個發型不适合你，”伊祖平靜地說，“宴會上的時候需要更換一個。”

甯芙停下了動作，資料正好也停在了寫有“加涅·薩布洛”的那一頁。

“我不在莊園的這段時間裡，你和紀德的關系似乎比以前更加親近。”

伊祖意有所指，開口道：“以後記得保持距離，畢竟他沒什麼價值。”

甯芙：“……”

甯芙擡起頭，以一種微妙的目光注視着他，而後這種目光變成了觀察。

伊祖臉龐英俊、身材高大，氣質沉穩。他的瞳孔顔色遺傳自海拉，呈現出一種黃金般燃燒的瑰麗顔色，隻是更加暗淡、沉郁，不如紀德那般明亮，這讓他的目光帶着顯而易見的冷漠和傲慢。

甯芙從小就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沒辦法，海拉的孩子實在是太多了，她的親生母親隻不過是海拉為數衆多的情人之一，并不特别，隻在海拉身邊受寵了兩年，之後就帶着一大筆錢離開了莊園。

她臨走之前詢問甯芙是否願意一起離開這裡，但甯芙拒絕了。

無依無靠的孩子總是需要靠山才能更好的生存，甯芙靠着一點小小的伎倆得到了伊祖的青睐，讓後者相信她必定是一件穩賺不賠的商品——聰明又知道審時度勢的漂亮Omega總是稀有的，不是嗎？

“在宴會上，我會把你介紹給加涅。”伊祖說，并且善意地提醒她：“如果你不想嫁給一百多歲的Alpha做續弦，最好把握這個機會。”

甯芙聳了聳肩膀。

伊祖：“加涅的性格很糟糕，倘若你用現在這樣不知尊卑的目光站在他面前，他不會和我一樣保持禮貌。”

“……”

甯芙彎起眼睛，朝他甜甜地笑了起來。

*

當天晚上，甯芙終于把可憐人夫從屏蔽名單裡面放了出來。

冗雜的消息瞬間擠滿了甯芙的通訊界面。

甯芙的注意力隻放在最後發來的四條消息上，顯示時間為三十五分鐘前。

其中一條消息是一張照片，對方赤裸着上身，站在鏡子面前，鏡頭的焦點集中在胸口，那個地方詭異地鼓起了微妙的弧度，變得更加飽滿漂亮，顔色也更加鮮豔，上面還用黑色油性筆寫着：

“甯芙的。”

【紀尋森：我打了針。】

【紀尋森：要試試嗎？】

甯芙繼續往下看。

【紀尋森：海拉的項鍊很漂亮。】

【紀尋森：很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