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頭這會兒卻不計較他這個态度了,畢竟這事兒是他的錯,他冤枉了人家小孩。
他恩怨分明,人家什麼态度對他,那都是應該的。
“走,叔公去給你拿雞蛋!”他說着,就要回房裡開櫃子拿雞蛋。
那些雞蛋還是他老婆子精心留着,準備給即将生産的女兒坐月子吃的哩。
雞沒了一隻,以後生蛋就更少了,不得不說,他還是有點心疼。
但心疼歸心疼,他老胡這輩子一口唾沫一個釘,就沒有慫過,答應了的事情,他就一定會做到!
何國強吞咽了一下口水,卻在胡老頭擡步欲走的時候,終于輕聲說了一句囫囵話——
“我不要、不要你家的雞蛋。”
胡老頭挑眉:“咋的?”
何國強看着胡老頭,聲音稍稍大了一點:“我不要你家的雞蛋。”
這回不僅是胡老頭,連着其他人也都聽見了。
稚嫩的童聲,卻充滿了堅毅。
翠嬸子一臉的訝異,無奈地說道:“你這娃兒,在家你爹娘肯定不給你雞蛋吃,你胡叔公答應給你五個呢,你咋還不要哩!”
另一個嬸子也說道:“就是啊,我就就隻要一隻雞,生下來的蛋都要留着給孫子補營養,我都饞得很嘞,好久沒吃過蛋了。你要是不要啊,就給我得了。”
她也是開玩笑,隻以為這小孩是賭氣。
何國強依舊搖頭,并不為所動。
翠嬸子是真心對何國強不錯,覺得這一路他也就聽向遙的話了,隻得看向向遙,期盼她能勸一勸小孩。
畢竟這可是五個雞蛋呢,小孩子長身體正需要,哪能不要哩!
向遙卻沒有應承什麼,大人們更看中能得到的實實在在的東西,但她卻有些明白何國強的想法。
他不是不饞,但比起尊嚴,他又覺得不要這雞蛋是最令他舒服的。
最終大家也拗不過這孩子,隻好作罷。
但胡老頭也說了,他對不住小孩,等哪天需要幫忙了幹啥的,他一定走在最前頭。
既然已經弄清楚了不是何國強,那大家也就打算往回走了。
但才走了兩步,大家就發現,向遙好像還還沒有擡步,于是紛紛看看了過去。
胡老頭問道:“遙丫頭,咋的嘞?”
向遙盯着不遠處用竹子做成的栅欄,說道:“叔公,我又找到一點線索了。”
胡老頭又激動了:“哪裡哪裡?”
雖然知道了偷雞賊不是何國強,但最終也還是不知道是哪個,胡老頭的心啊,懸着哩!
他家裡還有一隻母雞,萬一要是那小賊又過來偷了咋辦?
向遙一邊指着竹栅欄,一邊走了過去,從栅欄上的其中一根竹篾上取下了一小塊了布條。
再仔細看這布條邊上的竹篾子,松動的迹象很明顯,顯然是有人最近從這裡鑽進鑽出過。
胡老頭也是個眼尖的人,當即走過來就摸了兩下栅欄,一下子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真是黑心肝啊!這小賊肯定是趁着我們全家人都出門幹活了,就從後山進了我家的院子,逮走了雞!”
這一小條布片,胡老頭很肯定不是自家人的衣服上的。
并且胡家人就算要去後山,也是從前院的側邊上去,這面這邊的栅欄都是封死的,沒有留門,肯定不會想不開去鑽栅欄。
向遙點點頭:“而且從這布片挂到的高度來看,小偷可能是個個子還挺高的人,但凡矮上一點,衣服料子也不能被挂得這麼高。”
何國強這樣的小孩,哪怕把手舉起來,都沒有這個高度哩!
胡老頭接過那塊布片,恨得咬牙切齒的:“好,有了這布片,我這陣子就挨個兒的去看、去瞧,我就不信,還抓不到這賊了!”
既然事情已經明了了,接下來就隻用按着線索慢慢找偷雞賊了,大家也就不再繼續待着這裡。
臨走前,胡老頭叮囑了一聲,說在抓到偷雞賊之前,在場的人還是不要将找到了線索的事情傳出去了,免得打草驚蛇,那人把衣服給藏起來。
大家都答應了,連何國強都點了點頭。
但找到線索的事情不說,何國強不是偷雞賊、是被冤枉的事情,衆人回到田裡的時候,還是不遺餘力地宣傳了一下。
“嗐,我就說嘛,何國強這小娃子,雖然性子怪了點,但到底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娃娃,哪裡能幹出偷雞的事嘛!”
“是嘞是嘞,就是太倔了,你說說,不是他他就作聲嘛,胡老頭都那麼逼問他了,硬是一聲不吭,這娃娃,真是硬氣哩!”
“不是他就好,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心眼沒良心的,幹出這種事情,最近大夥兒可要看緊家裡的東西了,别也被不聲不響地摸走了。”
“就是,也不知道這偷雞的是咱向家灣的,還是别的隊的,一天沒抓到,我就一天都擔心嘞,我家可是養了三隻雞!”
大夥兒一邊幹活,一邊說得熱火朝天的,倒是一下子就将何國強不是偷雞賊的事兒給傳正了。
向遙沒少笑着在其中發揮作用,現在見着已經差不多給人家小孩洗刷冤屈了,她也略略放心了。
就是不知道這種事情會給何國強的心理帶來多大的影響,這一點她就沒有辦法去處理什麼了。
不過,那孩子倔也有倔的好處,大概心志是比較堅強的。
向遙擡眼看了看不遠處土坡上仍舊在一個接一個輪着滑下來的小孩們,有些為何國強心酸。
人的出生沒有辦法由自己決定,就像她在穿過來之前沒有擁有過多少父母的愛,就像何國強生長在這樣一個令人痛苦的家庭……
但那又如何呢?
她後來還不是過得很好,好好上學,兼職拿獎學金養自己,她也将自己養得很不錯。
向遙心中默念:所以,何國強小朋友,你也要加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