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紅是怎麼迫不及待地去找何月芝商量幫向遙的事兒且不提,另一邊,向遙已經挎着竹籃,沿着彎彎繞繞的大路,走出了向家灣。
中午的太陽熱辣辣的,照得整個大地都白晃晃,向遙壓低了草草帽,盡量不往路兩旁的田野裡看。
尤其是那些已經割完了稻子、灌了水準備插秧的田,簡直像一面面雪白的鏡子,将太陽的光芒映射得十分刺眼。
出了向家灣所在的第六隊,還得先後路過前面幾個隊,再之後,才能到石牛大隊。
沿途雖然多山,但對于鄉下孩子來說,這大白天的,并不危險。
就是熱。
十分熱。
向遙走到後面,都顧不上頭頂的太陽了,将草帽拿下來扇風,額頭上的碎發都濕濕的,貼着皮膚,十分難受。
這麼一折騰,她不由得又生出點打退堂鼓的心思。
但回頭一看,蜿蜒的路已經看不到盡頭,這才恍然,都已經走出了老遠。
這會兒估計來時的路跟去石牛大隊的,已經沒多少差别了。
哎,還能怎麼辦呢,走着吧!
打起精神,向遙将帽子往頭上一栽,将腦袋瓜給遮了個嚴嚴實實,這才一邊給自己鼓勁兒,一邊繼續前行。
太陽正在頭頂上,照得人的影子矮矮墩墩一坨,她瞧着有趣,伸手做了幾個小時候熱衷折騰的姿勢,自娛自樂了一下,心裡又高興起來了。
等終于到了石牛大隊,向遙将竹籃往自己肩膀上調整了一下位置,循着原身的記憶,終于一鼓作氣,朝着劉家而去了。
劉家是隊裡的邊戶,向遙到了他們大隊之後,沒怎麼見着人,就到了。
撲了個空。
劉家院門虛虛掩着,向遙在外頭喊了兩聲沒人應,隻好自行推開了院門進到裡面,誰知裡頭屋子的門這會兒也鎖上了。
向遙是一點都不想動了,反正這是外祖家,也就不講究那麼多了。
當即就走到井邊去拉水,準備洗個臉清爽一下。
劉家的條件應該要比向家好上一點,安了個搖水井,隻需要朝搖水井的大肚兒裡灌上一碗水,再迅速上下搖動手把,就能将井水給吸上來。
這可方便多了。
摘掉草帽,就着沁涼的井水洗了臉和手,又用手捧了一捧的水,腦袋湊過去啜飲了兩口。
隻覺得那微微的涼意從口腔一路蔓延下去,向遙這才感覺爽利了不少。
坐在井邊又休息了一會兒,向遙吃了一把花生,覺得劉家人大概是都參加勞動去了,不到做飯的時候,應該是沒有人回來的。
她站起來,覺得還是先去找她娘吧。
要是再這麼傻乎乎地等下去,就要走夜路了。
出了院門,向遙也不知道劉家人在哪一片幹活,隻好又尋着人問。
“這位嬸子,請問劉巧雲這會兒是在哪裡呀?”向遙彎着眼睛,擺出了禮貌的笑容。
和和氣氣溫溫柔柔,一看就是個乖巧的姑娘。
誰知這一次,向遙的甜美笑容大法竟然失效了。
那嬸子正在彎腰摟稻子去打,聽見問話,當即就眉頭一皺,将面前這個陌生姑娘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通,目光犀利得像刮刀。
“你誰啊?找那人做啥子?”語氣十分不客氣,活像向遙是什麼晦氣的東西。
向遙又不是什麼軟包子,她看着嬸子的神色,又将她娘稱作“那人”,多少有點不高興,當即也就不問她了。
“沒事了。”淡淡丢下一句,向遙轉身就走。
哼,不待見她,她難道還會巴巴地繼續腆着臉問?
印象中劉巧雲一直挺溫柔和善的,她就不信,這個娘家,就沒有一個跟劉巧雲關系處得好的人了。
還沒走幾步呢,峰回路轉,有邊上的人似乎是認出向遙了,猶豫了一下,不确定地問道:“你是巧雲的女兒吧?從向家灣過來的?”
向遙順着聲音看了過去,見是一個看着跟劉巧雲年紀差不多的婦女。
那婦女長得挺高挑,就是瘦,瘦得支骨嶙峋,顯得手腕上的骨頭十分突出,顴骨也高高聳起,瞧着模樣有些厲害。
但向遙聽出了這人話裡的友好之意,她重新揚起笑容:“嬸子真是好眼力啊,是的呢,我是向遙,就是從向家灣過來的。”
那婦女聽着這聲“嬸子”,先就笑了起來,她一笑,臉上堆積了點肉,顯得稍微和善了些許:“我就說我有點印象嘛,你前些年還來過呢!”
正割着稻子呢,她就用手中的鐮刀朝着一個方向指了下:“喏,你順着這條田埂走,巧雲在那邊插秧哩!”
向遙甜甜一笑:“嗯嗯,謝謝嬸子了,您真是個好人!”
她這話一出,最先不客氣的那個人臉色就迅速垮了下來,看向遙的目光愈發不善了。
怎麼着,意思就是她不是個好人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