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下一個捉摸不透的背影,重新步入炊煙袅袅的百姓人家。
…………
京都的春雨有些惱人,綿柔無力,卻也清冷肅殺。
沈流塵一路循着追魂符,在市井中亂竄,即便是雨天,街邊商販也多得很。他這次下山,是奉師尊之命,潛行入城,自然沒敢用真身份,換了一個行走九洲的化名“陳照淩”,這三個字暴露了他的小心思。
臨行前瑤霜仙尊贈予了他一副“萬象面”,是方思遠他師尊新搗鼓出來的小玩意,方便沈流塵易容前往京都。
眼下他換了一張皮,氣質瞬間就變得不一樣,故意裝成窮得叮當響的散修,一身法衣也破破爛爛,唯獨那雙眼睛還有一絲神儀明秀。
他追着那惡鬼一路東行,眼見就要追上,卻因為行路太快,撞撒了街邊商販的木桌。
“唉!你這人走路怎麼不長眼睛。哎呀,我這寶貝的凝露丹!”
沈流塵轉身欲走,卻被那商販扯住了法衣,此人應當是學過一些功夫,左手用力一拽,右手就揪住了沈流塵的領子,“怎麼着?想跑!賠錢!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松手!”沈流塵扭着脖子,雙眼罩上一層靈力,想用神識繼續追着惡鬼。
“你講不講道理,分明是你碰灑了我的丹藥!想賴賬?大家來評評理啊,這劍修要打人啊,敢在京都鬧事,還有沒有天理王法啦!”
說罷,此人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也不管泥濘如何髒污了自己的衣服,雙手抱着沈流塵的小腿,不讓他走。
這壞事的潑皮無賴,蠻不講理,沈流塵暗罵,心下隻覺追鬼無望,于是他歎了一口氣,“多少錢,你起來,我還給你。”
那商販一聽有錢,立刻換上一副笑臉,“原來是心地善良,劍術高超的貴客呐。嘿嘿,聽您口音不像是瀛洲人,初來京都吧,哎呀,既然遠道而來,那我姑且算你便宜一些,你看撒的這些,少說也十瓶吧,我算你五顆中品靈石。”
“多少?五顆?中品靈石!你怎麼不去搶!這凝露丹難道是長生不老藥麼,賣這麼貴。”
沈流塵覺得此人定是奸商,五顆中品靈石那就是五百枚下品靈石,區區十瓶而已啊。
“哪裡貴啊,這麼多年一直是這個價啊,你想耍賴?來人啊,有沒有人評評理啊!我要報官!”
沈流塵本來還想和他争論一二,但一聽說這奸商要報官,就歇了計較的心。畢竟他也不想在京都鬧出動靜,“行了行了!别喊了,給你就是。一共五塊,拿去。”
沈流塵甩過去一個廉價的儲物袋,順手将地上的丹藥收攏進儲物戒,那奸商拿到後迫不及待地打開束口看了一眼,随即又換上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嘿嘿,謝謝這位公子,您到京都可有落腳之地,需不需小的幫您尋一處宅舍,絕對物美價廉,童叟無欺啊。”
“不用。”
沈流塵懶得和他攀談,一心還惦念着那惡鬼,可路上這麼一鬧,那鬼影早就不見了。他快步穿行在人群中,心中懊惱,正不知去向,卻聽見了不少流言蜚語。
“張大人頭七那夜,我親眼瞧見……"
案闆剁肉聲驟響,屠夫刀刃剁進砧闆,"都第幾個了,昨兒南巷棺材鋪連夜打的小葉紫檀棺!"
“哎喲,可說呢,你是不知道,一個個官員都死相慘烈啊,招惹的什麼兇神惡煞啊。”
“丹鼎大會和天一樓的拍賣會今年撞上了,可你看看京都,天天下雨,我那床褥都要發黴了,最近事怪得很呐。”
沈流塵細細聽着,總覺得這些事定然和那惡鬼有關,他正欲去江上月在京都開的分店,沒承想迎面的街邊轉角沖出一匹白馬。
嘭——
那白馬轉瞬就撞上了前面的一輛八寶香車,看這車架裝飾得如此華美,就知道車中主人必定身份貴重。
隻聽耳邊兩個結伴出行的婦人驚呼道:“那可是南宮大人的馬車。”
那白馬上坐着一位身披鬥篷的女子,身材嬌小,氣韻如蘭,眼若秋水,看着有幾分病弱。
沈流塵聽到南宮二字就笃定那車中定是小皇帝身邊近臣女官——南宮娴月。他出入京都之時發現城中戒備森嚴,尤其是北面的皇宮更是重兵把守,憑他的修為一時之間很難潛入其中還能全身而退。
他進不去皇宮,就隻能請皇帝出來了,而身為親信的南宮,正是牽線搭橋最好的人選。
他想一路跟蹤,等到沒人之時再随馬車進入南宮府。可眼下他還沒挪步,就聽到街邊的美婦又嘀咕起來,“你看,哎,馬上那女子有些眼熟,是不是趙府千金啊。”
沈流塵正想着是哪個趙府,卻發覺體内靈力停滞,似乎無法施展,緊接着腳下一軟,眼前突然犯暈,雙手無力,思緒遊離。他下意識就要屏氣凝神,沒想到眼前突然霧蒙蒙的,朦胧間他瞧見那美婦人親昵地挽着自己胳膊,嘴角劃出一抹瘆人的微笑,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聽到美婦人開口,
“還能是哪個趙府,當然是趙相的千金趙若棠啊。”